古代粤东特别是潮汕地区海上丝路的发展历程
广东、福建的沿海地区,都与海外有着不同程度的联系,对海上丝路的形成和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广东东部的潮汕地区,历史上就曾与海外有不同程度的联系,对广东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和发展起过重要作用,在中国古代的航海和海外贸易活动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可以说,广东东部的潮汕地区 (即古代潮州府治范围) 是广东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环。
古代的潮州府,“介闽、粤之间,为门户之地。负山带海,川原饶沃,亦东南之雄郡也”。它位于广东省的东南部,与福建相邻。全区约 1 万平方公里,其中平原面积约占 1/4,其余都是山岭丘陵。西北、东北有群山阻隔,陆路交通不便;而东南濒海,海岸线长 278 公里,近海又有不少岛屿,岛岸线 124公里。这样的地理环境,使得本区居民在历史上很早便开始发展海上交通,“逐海洋之利”。
潮州地区是滨海之地,早在西汉就已经有航海的记载。“南越反,东越王余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人从楼船将军击吕嘉等。兵至揭阳,以海风波为解,不行,持两端,阴使南越。”①当时的揭阳管治范围,略大于现在的潮汕地区。
隋大业六年 (610),陈棱“与朝请大夫张镇周发东阳兵万余人,自义安泛海击流求国 (琉球)”。义安郡就是潮州,当时的琉球就是今天日本的冲绳。可见隋代的潮州已经有对外交通的港口。而“流求人见船舰,以为商旅,往往诣军中贸易”。②可见此前与琉球之间应是已存在着贸易行为。
唐、宋时期,潮州的对外海上贸易有了长足进展。从中世纪开始,海上的“陶瓷之路”取代了沙漠的“丝绸之路”,成为中国古代对外贸易的主要通道。精美的中国瓷器是世界很多国家人民的奢侈品和日用品。作为奢侈品,龙泉、景德等名窑名器比较昂贵,只宜用于收藏或装饰;作为日用品,由广东和福建沿海民窑烧制的瓷器,以价廉物美而满足了海外市场的巨大需求。正是瓷器成为海上贸易的重要商品,才直接导致了古代潮州瓷窑的崛起和潮州港成为重要的商贸港口。宋代以前,本区最重要的商贸港口是潮州港。《宋史·外国传·三佛齐传》记载:“太平兴国五年,其王夏池遣使茶龙眉来。是年,潮州言,三佛齐国蕃商李甫诲,乘舶载香药、犀角、象牙,至海口,会风势不便,飘船六十日,至潮州。”③虽然有关潮州港的文献记载比较缺乏,但是从潮州出土的瓷窑多分布在韩江出海两岸的情况就可推断,潮州港是古代瓷器出口的重要港口。如位于韩江东岸笔架山、号称“百窑村”的宋窑遗址,在宋时被誉为“广东陶瓷之都”,其产品运销国内外。1953-1986年,广东省考古队和潮州市文博部门对窑址进行了多次调查,并先后发掘了 11 座窑址。窑的形式多为龙窑或阶级窑,已清理开放的 10 号窑址长达 79.5 米(窑头尚不完整),宽约 3 米,除窑头及火膛被毁外,窑壁、窑尾、隔火墙、阶级隔梁等均保存完好,属于当时先进阶级窑烧制,工艺新颖独特,专家估计每窑每年能生产几十万件瓷器,也说明潮州古代的陶瓷生产能力相当庞大。此外在潮州古代瓷窑还出土了大量瓷器,其中有被列为一级藏品的“麻姑进酒”、有小洋人和哈叭狗等玩具,还有饰以八字胡的观音佛像。而最宝贵的是在几个释迦牟尼佛像座上刻有“治平”、“熙宁”等年号及“水东中窑甲”、“匠人周明”等匠工姓名的铭文。
专家考证,当时中国出口的陶瓷,福建和广东瓷窑的制品占一半以上,而在广东窑的制品中,潮州宋窑又占了很大份额,质量也最高。根据出土的瓷器,宋代潮州窑主要生产青白瓷(影青),其次是青瓷和白瓷等,种类包括碗、盘等日用瓷和人物、玩具等工艺瓷。一些特殊的器物,比如西洋人头像.西洋狗和军持 (伊斯兰教徒常用的净瓶) 等,说明潮州瓷是以外销为主的,而且接受了外商的特殊订货。质地精美的潮州瓷器,是外国人喜爱的日用品和收藏品。尤其是日用瓷器,由于工艺先进和价廉物美受到外国人的喜爱,很早就形成了有巨大需求量的海外市场。
当时这一地区已有相当规模的造船业和制瓷业,造船业制造的海船可用于海外交通,制瓷业的产品是重要的外贸商品,这些都由数十年来的考古发现得到证实,如澄海县内发现古船甚多,仅据《澄海县文物志》统计就有 25 艘,其中不少与海外贸易有关。
宋元明清是潮汕地区进人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阶段。宋代,由于北方的辽、金、蒙等民族的兴起,战乱频繁,由陆路通往中亚以至欧洲的贸易路线受阻,宋朝采取禁绝陆路交往的边防政策,所以对外贸易依赖海运。随着全国政治经济中心南移,外贸重心逐渐移到东南沿海。从地理自然环境来说,潮州自唐末以后,韩江三角洲中部低地平原和榕江、练江下游平原逐渐形成,人口分布也逐渐从北部山区移向沿海平原;交通从过去依赖山区小路逐渐发展水路和海运;经济上农业、渔业、盐业发展很快,特别是陶瓷产品大量出口外销。南宋淳熙年间任广东提典刑狱的诗人杨万里到达潮州,他在《揭阳道中》的一首诗中描写的潮州为:“地平如掌树成行,野有邮亭浦有梁,旧日潮州底处所,如今风物冠南方。”这是对潮州平原景物的写照,也说明南宋时潮州发展海运贸易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宋代,潮汕地区存在相当规模的海外贸易活动。但是海外贸易处于政府的严密管理之下。福建的泉州、广东的广州,还有其他一些港口,是政府指定的对外贸易港,设有管理海外贸易的市舶机构,中国商船必须由这些港口出发远航,外国商船只能在此停泊。没有设置市舶机构的港口,便不能对外开放。潮汕地区虽有优良的港口,却不在开放之列。潮汕的海船必须前往广州、泉州才能办理出海的手续。外来的商船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必须前往广州、泉州,才能办理进出口的手续。前述北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 三佛齐国商李甫海乘船舶载香药、犀角、象牙至海口,虽然因风势不便而飘船六十日至潮州,但是“其香药悉数广州”。这件事一则说明尽管潮州没有开放,但由于其处于闽粤之间的重要地理位置,仍不时有外国商舶停泊;再则说明潮州无权接受外国商船进口,只能转送广州。这种状况,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这一地区海外贸易的发展。
宋代潮州窑瓷器大量外销东南亚及西亚等地,促进了本区经济发展,粤东陶瓷之路也享誉中外,潮州人民与海外经贸联系和人员往来建立起来。到了元朝,潮州的海运贸易进一步发展,广东道肃政廉访司签事周伯琦到潮州,他形容潮州沿海是“卤田宿麦翻秋浪,楼舶飞帆障暮云”。可见元代潮州地区海运贸易十分繁荣。
明朝建立以后不久,便实行“海禁”政策,只许官方贸易,不许民间商人出海。“官市不开,私市不止”,民间“私相交易”。实际上,除了郑和下西洋以外,其他时期的官方贸易以接待外国商船为主,而且外国商船也实行定期的办法,为数是很有限的。沿海地区的富户为了谋利,穷苦百姓为了谋生,便只好铤而走险,从事民间海外贸易活动,但被官府视为走私活动。一些海外贸易资本出现“亦商亦盗”的特征,“寇与商同是人,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则商转为寇”,如林国显为饶平人,攻占南澳岛建立贸易基地后,与同族人林凤、林逢阳、吴平在潮汕地区和福建经商多年。林凤于万历年间到台湾经商,后率船队进入菲律宾吕宋贸易,建立居留地。未被官方认可而开展的民间海外贸易,带有一定程度的走私性质。潮州地区的民间贸易在明清时期相当突出。明英宗正统九年 (1444),“广东潮州府民滨海者纠诱旁郡亡赖五十五人私下海通货爪哇国,因而叛附爪哇者二十二人,其余俱归。复舟将发,知府王源获其四人以闻”。明宪宗成化二十年(1484) 十二月,“有通番巨舟三十七艘泊广东潮州府界”,被官府生擒 30 余人。① 这是被地方官府发现的两起事例,没有被发现的一定更多。明世宗嘉靖年间,潮州府潮阳县一次违法前往琉球贸易的就达“海船二十一只,稍水一千三百名”。潮州、南澳、澄海、饶平等地,出现了以许栋为首的通倭走私集团,他们亦商亦盗,活动于海上。
潮汕地区的海外交通,到明、清两代有了较大的发展。正因为如此,这一时期与潮汕地区发生联系交往的,主要是东南亚的一些国家和地区,还有日本,以及西方殖民者。潮人足迹遍及东南亚。明代潮汕地区的商人前往爪哇、琉球等处,来到潮汕地区南澳等处港口的有日本、暹罗、葡萄牙、荷兰等过商船。明代后期以潮州人为主体组成的一些海盗商人集团,以从事走私贸易为主,也进行劫掠活动,经常出没于日本、吕宋(今菲律宾吕宋岛)、暹罗、安南 (今越南) 等处,有的还在那些地方建立了根据地。到了清代,潮汕地区商人已不再前往日本活动。他们的海外贸易以东南亚为主,其中与暹罗的关系特别密切。
清初,为了对付郑成功部的反抗,清政府曾在沿海地区实行海禁和迁界,使潮州地区的海外贸易濒于停顿。清朝统一台湾以后,开放海禁,允许百姓驾船出海,潮汕地区的海外贸易活动又活跃起来。乾隆以后,潮汕地区通过港口输出的物资品种趋于多样化,蔗糖、瓷器、棉布、烟丝都是在海外市场享有较高声誉的产品。这一时期瓷器仍销行于海外,本区外销瓷器的主要产地在海阳枫溪、饶平九村和大埔高陂。产品多为盘碗、杯、匙等日用陶瓷。同治三年,本区瓷器输出额有 16 多万元,批量很大。清代庵埠港便以瓷器为主要出口商品,而九村与高陂的瓷器,也是经潮州而后外运的。由于城乡手工业的兴旺,商贸活动十分活跃,众多商贸港口都呈现一派繁荣景象。如在澄海,“每当春秋风信,东西两港,以及溪东、南关、沙汕头、东陇港之间,扬帆捆载而来者,不下千百计”。①1988 年在澄海县蓬下镇建阳村出土一批西班牙银币,共 99枚。用手工锤造制成。银币正面文字译为“西班牙与印第安国王查理二世”,正面图案为十字架与双狮双城,背面为盾形图案,纪元为公元 1691 至 1699 年,即康熙三十年至三十八年,其时樟林港正处于粤东沿海贸易恢复发展时期,这批银币应是欧洲商人来粤东进行贸易的货币。饶宗颐主纂的《潮州志》载:“乾隆前所用之银,以银锭为主要形式和外国流人的洋银。”澄海出土的西班牙银币印证了这一史实。①

文献资料来源:2008年5月   《广东海上丝绸之路研究》

作者:顾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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