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辰来点灯 他们是广漠大地上的行吟诗人
不久前在文化公园,瞽师刘志光在《中秋月朗赏南音》文化讲座上演唱了一曲南音《叹五更》。此后,刘志光的歌声就在多个电台及各种微信公众号上不断传播。“瞽师”的称呼重新进入了市民的视野,有点神秘,有点苍凉。

瞽师是说唱艺术的重要载体。几番天翻地覆,日新月异,而广府说唱的瞽师传统,依然气若游丝地保存至今。



不出“堂会”的刘志光

不少粉丝打听得刘志光与几个盲人曲友经常在人民公园唱曲,就专程寻访,想听刘志光唱南音。

刘志光对笔者说:“真系奇了,唱了几十年都系唱粤曲多,南音无乜人知勒。呢家嘢(这种东西)点解而家又兴返呢?呢家嘢唔好话你揾人唱难,我揾人听都难啦。”

在老城区一些公园、街道社区经常聚会唱曲的失明艺人,听说刘志光去文化公园唱南音也很高兴。一位师娘说:“早知我们以前也应该学南音。不过南音很难唱的,艺术性很高,我们街上这几个人都没有这个本事。人家刘志光就是唱得好!”

刘志光唱南音《叹五更》的录音经“粤人情歌”公众号传播开来以后,有些老板辗转找到“粤人情歌”作者,希望能请刘志光先生去他们的私人宴会上唱南音,有点像以前大户人家的堂会。

但刘先生婉转地回绝了。他说:“我行动不方便,出入要麻烦别人,算了吧。”

而当笔者请刘先生帮忙,到推广南音的学术讲座上示范演唱时,刘先生二话不说就爽快答应,不问报酬。

刘先生不是一个卖唱的艺人,而是一位艺术家。



南音唱家,粤港澳三地屈指可数

刘志光、莫若文、李广生、郑健明都是广州越秀光明曲艺队的成员。这些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一直唱到今天的失明粤曲演唱家,是广府说唱艺术的瞽师传统保存至今的证明。

年逾八旬的李广生不久前患病,很难继续唱了。郑健明是莫若文的徒弟,如今的演唱环境,也很难给他能独当一面继续演唱的条件。真正能较为完整、原生态地演唱广府说唱艺术之瑰宝“地水南音”的,也只剩刘志光和莫若文了。

在香港,唱南音的还有著名粤剧演员阮兆辉,杜焕的弟子唐健垣博士,还有唐健垣的学生、失明人唐小燕。

澳门成功把地水南音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遗,有吴咏梅和区均祥两位传承人。吴咏梅去年离世,如今只剩区均祥了。区均祥不算失明人,只是弱视,也年事渐高。不久前,区均祥在澳门郑家大屋为习近平夫人彭丽媛演唱地水南音,彭丽媛说他的歌声很醇厚动人,鼓励他多收学生,把这门技艺留下来。

然而,谈何容易,又有谁真心想去学呢?

多年以前,就有失明人找刘志光学唱曲以谋生,刘志光说:“我不想害了你。唱曲揾唔到食啊,你去学按摩啦。”



瞽者唱木鱼,并不知道观众已经离去

比南音历史更早的广府木鱼至今仍在东莞一些乡村流传。

东莞木鱼歌在民间的流传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家庭妇女传唱,她们一般是拿着木鱼书来读唱,音韵平实,接近口语。另一种形式是盲人卖唱,属于民间戏曲表演。盲人唱木鱼往往一字六七韵,意韵悠扬,荡气回肠。

解放初期,东莞最著名的木鱼书艺人有盲培、盲基、盲英、盲炳。

至上世纪九十年代,寮步、道滘、望牛墩等地仍活跃着方润贞、陈丽嫦、莫衬友等木鱼书唱者。

如今在东莞,仍有不少老人会唱木鱼歌,但大多数是拿着木鱼书来读唱,真正能长篇背诵,并配合乐器自弹自唱的艺人,已寥寥无几。

2010年,东莞东坑木鱼歌被正式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东坑中学成立了木鱼歌基地,指导老师李仲球坦言,在学校教木鱼歌困难重重。“最大的问题是木鱼歌节奏慢,确实难以吸引年轻人,尤其是东莞外来工子弟多,一个班上有十几个新莞人,他们连白话都不会说,怎么有兴趣学木鱼歌呢?”

李仲球曾多次组织木鱼歌民间艺人在东莞各类艺术节上表演。如果把木鱼歌加入一些时髦的歌舞元素,观众还能站着看一下。如果是地道的清弹清唱,没唱几句观众就走了。台上的盲眼艺人并不知道观众已离去,仍兀自摇摇曳曳地唱着。只有醉心传统文化却无力挽留者,在旁看得心酸。



瞽师在各地都“硕果仅存”了

说唱是一门世界性的艺术,瞽者是说唱艺术的重要传承者。

从古希腊的《荷马史诗》开始,这种有抑扬、有音部的口述文学,就让世人领略到瞽者之歌的震撼,荷马瞽师也被称为游吟诗人。

我国说唱艺术历史悠久,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形式,如唐宋时期的鼓词,金元时期的散曲,明代的弹词和宣卷。

以方言区划分的话,粤方言就是木鱼、龙舟、南音、粤讴等广府说唱艺术。北方方言地区则有鼓书、琴书,包括京韵大鼓、山东大鼓、梅花大鼓等。

吴方言地区有弹词,包括苏州评弹、扬州清曲等。评弹吸收了宋元时期的“陶真”说唱。据南宋《西湖老人繁胜录》记载,临安的十三军大教场有“唱涯词,只引子弟;听淘真,尽是村人”。临安就是现在的杭州。陶真的演唱者,就是失明人。

自清代开始,鼓书和弹词开始流派化,出现名家、大家和开宗立派的人物。这些名家往往不是失明人。说唱艺术的传承人和代表人物,不再是瞽师。而粤方言区的木鱼和地水南音,仍然保留着瞽者演唱的传统,传承人和代表人物以失明人为主体,但没有形成流派。广府说唱的瞽师传统,虽然气若游丝,但仍一息尚存。

如今各地都有“硕果仅存”的瞽师,同样很少受欢迎,同样后继无人。唱长沙弹词的彭延坤,被长沙人亲切地叫为彭爹,也年近八旬了。

在山西平遥,有一种历史不算太久的盲人鼓书表演,近年来却随着旅游业兴旺而重新活跃。

平遥鼓书的雏形出现在清代乾隆年间的“三皇会”。如今的表演队伍一般10人左右,穿行于太行山下,以卖唱为生。

平遥鼓书的文词是盲人口口相传的,不像经过文人润饰的地水南音那么高雅。但也正因为这种口语化,当瞽者在广漠的黄土大地上边走边唱时,歌声更为苍凉。

文献资料来源:2015-10-30   新快报-A34

作者:钟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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