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前绝后的菊坡精舍
同治五年(1866),两广盐运使方濬颐将位于应元宫西侧、于第二鸦片战争遭英国侵略者破坏的长春仙馆重新修整,奏准广东巡抚蒋益澧将其改建为菊坡精舍。菊坡,乃南宋名臣、皇帝封为丞相也辞谢的崔与之的号,他创立菊坡学派乃岭南第一个学派。取名“精舍”,也与一般书院不同。同治六年(1867)精舍建成,方濬颐聘请陈澧担任菊坡精舍的山长。
陈澧(1810--1882),字兰甫,番禺(今广州)人。从小学习成绩优异,17岁就考取了县学生,得到学政翁心存的赏识,推荐入粤秀书院肄业,读了3年就提了优贡(由学政与总督、巡抚联名向朝廷保举的本省优秀学生)。道光十二年(1832),陈澧又中了举人。岂料以后再考科举5次不中,其经历在下文《一代宗师陈澧》详述,本文只提他在菊坡精会中的成就。当官不成,陈澧专心于学术,会通汉宋之学,撰写了不少著作,广泛涉猎经学、史学、文字学、声律、数学、音乐、地理学、书法及诗词学等众多领域,成就卓越,成为晚清岭南学术最具影响的杰出人物。
道光十四年(1834),陈澧入读学海堂,成为学海堂首届专课肄业生。后又任学海堂学长,以后一直任职。所以陈澧主管菊坡精舍后,受学海堂的影响最多,办学宗旨继承了学海堂的实学宗旨。陈澧深知科举之害,故又突破学海堂的教法。他认为可以在经史中寻求真理,学以致用。所以菊坡精舍大力推行实学,摈弃以科举为主导的教学方法。
菊坡精舍也是官办的省级书院,教学运作、经费管理都是与官方有关。但官员绝对信任陈澧,陈全权制定教学方法。同治九年(1870),陈澧制定了《菊坡精舍章程》及《续后章程》,菊坡精舍就是按照这些章程进行运作的。
菊坡精舍在全省招生,可以入学的学生有三种:一是全省具有举、贡、禀、增、附、监资格者,或经各书院考取各属经古者;二是粤秀、越华、羊城三书院考取前列者,可考虑送与课;三是具有贤良正义品德、奇异才能者,可由各道、府、县核实保举,填注考语,申送到精舍与课。
与学海堂不同的是,陈澧在菊坡精舍不但出古文、经、史题考试,还升堂讲学,每次听讲者达数十人,既有针对命题的内容,还有读书之法。因为菊坡精舍是院长制,不同于学海堂的学长制,这就成了陈澧一人专门讲学的地方,他可以通过讲学,详细而系统地把自己读书方法、治学途径、经验教训等传授给学生,对学生的影响更深。陈澧与学生的师生关系要比学海堂及其他书院更密切,学生由同一老师教授,学术一致,相互间联系又密切,形成独树一帜的“东塾学派”。这个学派的形成,表明广东在学术已经是自成系统,独具特色,能与其他流派分庭抗礼,在全国学术界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了。
陈澧在菊坡精舍的十多年间,全心投入在精舍的讲学工作,并且继续钻研学术,将他的学术成果集大成写成著作《东塾读书记》,陆续出版。
菊坡精舍的创始人方濬颐、蒋益澧创设了广东书局,书局的实际主持人是陈澧。陈澧之后是菊坡精舍的门人如廖廷相、黎永椿等来主持。后来又得到钟谦均捐了俸金数万,经费充足,共刊印图书12种,合计2872卷以上,这些刻版都收藏在菊坡精舍,所刻书有《四库全书总目》,为菊坡精舍及广东学子提供了治学的入门书;还有《十三经注疏》《通志堂经解》等大部头的经学著作集,可与学海堂所刻的《皇清经解》相媲美,并推动了其他书院也刊刻不少大部头的经学著作集,方便了广东学者进行学术研究。光绪二十三年(1897)由廖廷相编刻的《菊坡精舍集》20卷,都是陈澧亲自选取的菊坡精舍的优秀课卷。全集171篇,诗186首,作者有102人,都是菊坡精舍的优秀人才。陈澧对菊坡精舍的贡献很大,也就是对广东学术发展的贡献。光绪七年(1881),两广总督张树声、广东巡抚欲宽以陈澧有丰硕的学术成果奏请嘉奖,上谕给五品卿衔。光绪八年(1882),陈澧病逝,终年73岁,《清史稿》为他立传,宣扬他的功德。陈澧的门人报请官方,在菊坡精舍西侧设祠祭祀陈澧,让后人永远怀念他。
菊坡精舍自陈澧病逝后不再设院长,而是改设学长。所选学长,都是当时的知名人士,如廖廷相、杨裕芬、汪兆铨、于式枚、姚筠等,虽然教学质量亦佳,但与陈澧掌院时,已差了一大截。
光绪二十九年(1903),菊坡精舍停办。光绪三十四年(1908),与应元书院合并改为存古学堂。
菊坡精舍在陈澧的主导下,不但讲求实学,也主张在经史中寻找微言大义,求治世之道,所以考取功名在位当官的学生也多,在晚清的政局上也多有影响。如文廷式,是光绪年间著名的“清流”代表人物,与王懿荣、张謇、曾之撰并称“四大公车”。光绪十六年(1890)时中榜眼,深得光绪帝的赏识。曾经在珍妃堂兄志钧家做老师,与维新派交往,筹设强学会,成为晚清风云一时的人物。梁鼎芬,是陈澧的高足,张之洞十分欣赏他。于式枚,是李鸿章最得力的助手,曾跟李鸿章出使德、法、英、美、俄等国,参与筹划“十年预备立宪”等事。
而最能体现菊坡精舍学术地位的,就是“东塾学派”的建立。正如中山大学李绪柏教授在《陈澧》一书中说:“东塾学派的形成,提升了广东学术界的整体地位和知名度,将清后期广东学术水准推至巅峰。”东塾学派中声名卓著的达数十人之多,自己声名不显再传弟子则扬名的,更是不可胜数。这些人物活跃于广东教育、学术、出版等领域,说明东塾学派在广东影响很大。后来,张之洞督两广,创办广雅书院,又到湖广,创办了两湖书院、经心书院,所聘山长、教师很多是东塾学派中人,如梁鼎芬、廖廷相、杨裕芬、陶福祥等;东塾学派从此流传中原,影响扩大到全国范围。所以,菊坡精舍在广东学术的地位是不容忽视的。
菊坡精舍的师生学术精深,后来很多担任了其他书院的山长、教师,把讲求实学的风气发扬开去,使清后期的广东书院大都设了古文一科,在扭转广东书院风气上是功不可没的。
菊坡精舍的存在可说是空前绝后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因为院长陈澧连进士也没考到,相当于当代的没有高级职称。但他却能服众,并形成了海内外闻名的东塾学派。陈澧学识渊博,文科理科俱具,后世难见这类大师。更兼他能全身心办书院、钻研学问两不误,更是难能可贵。还有,《广州菊坡精舍章程》(清同治九年即1870年所定)规定:“每岁分为十二课,自督、抚两院及藩、臬、运粮道挨次轮课,周而复始。其官课卷,即封送院长校阅。”全省各级高官能如此关心书院教育么?
(作者:陈明)

文献资料来源:   《洪桥文蕴》

作者: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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