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观音山五层楼的今古
过去,住在广州市内的人,要到郊外游玩去,都知道有所谓观音山的。而观音山,亦即今所称之越秀山。
越秀山,在广州市北郊,山高只廿余丈,本来是一个小丘而已,但历史古迹很多,所以脍炙人口。在未拆城前,城垣是横跨山腰而出的。下有两门,左曰大北门,右曰小北门。拆城后,已改为小北路,再出,便是登峰路了。山上旧有越王台故址,相传是汉朝时,南越王赵佗,筑台朝汉之所。旧籍所谓“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的。据说台的建筑,是“圆基千步,平顶三亩,复道飞轩,逶迤曲折。”可惜事隔二千多年,胜迹全湮,只剩着青山一撮而已。在半山处,旧称呼銮道,说是五代十国时候,刘据广东独立,自称南汉。除在荔枝湾兴建昌华苑外,又在那山上大兴土木,广建宫室,夹道还载着甘菊芙蓉,春秋佳日,和群臣游宴作乐,又名该山为游台冈。不过,这些繁华故事,如今一点影子也找不到了。可是明朝洪武初年,永嘉侯朱亮祖所建的镇海楼,五层高耸,朱垣画栋,历五百余年时间,一样屹立在小山之上,成为著名的州中古迹。而明永乐初年,指挥花英,又在楼的南面,建造了一所观音阁,而后来人们便称越秀山作观音山。由观音阁向东行,便是应元宫、三元宫、三君祠等建筑物,但久历岁时,多半已就倾圮。所以,近人黄晦闻诗,也写出“文教灭亡何有地,江山芜乱又成林。马行狮牓三君篆,鸟啭苍崖百步阴”的句子哩。
正因为这山虽小,而来头甚大,因此,历代的文人雅士,从北方到广州来,都登临瞻眺,见诸题咏的,也属不少。唐代名诗人宋之问,有一首《登越王台》诗,诗句道:“江上越王台,登高望几回。南溟天外合,北户日边开。地湿烟常起,山岚雨半来。冬花采卢橘,夏果摘杨梅。迹类虞翻住,人非陆贾才。归心不可见,白发重相催。”许潭也有一首诗,这样写着:“月流高岫宿云开,万里归心独上来。河畔雪飞杨子宅,海边花发越王台。溯分桂岭鱼难过,瘴近衔阳雁却回。乡信渐稀人易老,只应频向北枝梅。”至于清初,所谓岭南三大家之一的梁佩兰药亭,久居广州,在他的《六莹堂集》里,也有一首《春日登越王台》诗,句云:“独寻春色上高台,宿雾重重黯不开。草木尚期风雨后,江山曾阅霸王来。百年心迹人如此,万里阳和气欲回。海水自飞云自立,世间岂少陆生才。”他是清初康熙年间的翰林,所谓“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的,和唐朝宋之问、许潭等人,离乡别井,远道南来,感想自然大有不同了。
至于镇海楼,是在山的左侧,碧瓦朱垣,气势雄伟。据说所以名为镇海之故,是和风水问题有关的。屈翁山《广东新语》说:“广州背山面海,形势雄大,有偏霸之象。是楼巍然五重,下视朝台,高临腰翅,实可以壮三城之观瞻,而奠五岭之堂奥者也。镇海楼高耸山巅,自海上望之,恍如蛟蜃之气,白云吞吐,若有若无。晴则为越秀山之冠,雨则为昆仑舶之舵;横波涛而不流,出清冥而独立。其伟丽雄特,虽黄鹤岳阳,莫能过之。”写来真是有声有色。因为楼高五层,在往时的建筑物中,除了佛塔而外,这般高的楼宇,已是少见,所以,人们干脆称它为五层楼。等如山西蒲州济县的城楼,名鹳雀楼,楼高三层,和一般城楼只有两层的,较为特别。于是唐诗人王之涣,写了一首《登鹳雀楼》诗,便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指明“更上一层楼”,就因为该楼是“三层”之故哩。楼高三层以至五层,在古代都是不很普通的。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在五百多年间,五层楼的重修工作,已不知经过多少次。楼上有木刻对联一副,文云:“万千劫巍楼尚存,是谁摘斗摩星,目空今古;五百年故侯安在,使我凭阑看剑,泪洒英雄。”所谓故侯,是指建楼的朱亮祖,这联早已传诵人口了。入民国后,又将该楼大加粉饰,胡汉民展堂,更撰写一联,悬在楼上:“五岭北来,珠海最宜明月夜;层楼晚望,白云依旧汉时秋。”而地方当局,也搜集广东的文献古物,在该楼公开展览,分门别类,层次井然,由本地出土的铜器、陶瓷、城砖、木刻,以至碑碣拓本,名家书画,地方志乘,先贤遗著,莫不精收博采,洋洋大观。好在楼宇宽敞,而且有五层之多,陈设起来,并不感觉挤迫。使人联想到,“南海盛衣冠之气”,郭璞这一句话,真有点名副其实呢。后来,当局索性成立一所广东博物馆,将五层楼作馆址,楼的作用,已不是旧时那观念,认为可以镇海,而切切实实地,改为保护历史文献的好所在了。
每当春秋佳日,到越秀山,游人如鲫,登楼纵望,全市风景,尽入眼帘。清初名诗家陈恭尹元孝,有一首《重九登镇海楼》诗,这样写着:“清尊须醉曲阑前,飞阁临秋一浩然。五岭北来峰在地,九州南尽水浮天。将开菊蕊黄于酒,欲到松风响似泉。白首重阳惟有笑,未堪怀古问山川。”所谓“五岭北来”,“九州南尽”,在他老人家的眼界中,不独俯瞰全城,而且将整个广东版图,都概括起来了。


文献资料来源:2009年   摘自《岭南名胜记略》

作者:陈荆鸿著

索取号:K928.706.5/3

本馆校对:黄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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