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堂/虎豹兄弟
永安堂是缅甸华侨胡子钦于19世纪70年代在仰光开设的中药行。胡子钦小本经营30多年后,于1908年病逝,生意交给其子胡文虎、胡文豹两兄弟经营。虎豹兄弟在20年时间内,将永安堂的业务逐步扩大,不仅推出了当时誉满东南亚以及亚洲,乃至全世界的虎标五大良药,而且其经营业务遍及东南亚及亚洲各地,并于1932年9月成立“虎豹兄弟有限公司”,成为一家以中成药生产和销售为主要业务的跨国公司。
虎豹兄弟不仅是当时东南亚杰出的华侨企业家,被世人誉为 “万金油大王”和“报业大王”,而且是当时著名的华侨领袖人物之一。他们支持抗日,大力赞助祖国的公益事业。其业绩令人惊叹!在此,我们仅选择虎豹兄弟在经营中成药业务方面的业绩进行分折和评论。
一、永安堂形成与发展的三个阶段
(一)胡子钦创办和经营的永安堂(1870-1908)
1862年,祖籍福建省永定县金丰里中川村的胡子钦因生活所逼,两手空空闯南洋后定居缅甸仰光,靠行医为生。
胡子钦在出走南洋前,曾是家乡闻名的年轻郎中,其父胡积家亦是中医。胡子钦当时还在中川村经营一家规模很小的中药铺,因一天夜里中药铺被一伙强盗洗劫一空,他才被逼出走南洋。
胡子钦在仰光行医多年后,因其医术高明和医德良好,少有积蓄,就在仰光城广东街644号开设了一间中药铺,命名为永安堂中药行。
至1908年胡子钦病逝,永安堂的业务一直没有任何发展,其经营收入仅维持胡家一家人的生活而已。
这个阶段可以说是永安堂发展的前期。在此阶段,永安堂的业务并未得到发展,始终是单一店铺的小本经营。但是,这个阶段对永安堂今后的发展仍具有重要的作用,这主要表现在:
(1 )胡子钦按自己的方式成功地培养出两个商界经营人才,这就是他的两个儿子:胡文虎和胡文豹。他们兄弟俩分别于1882年和1884年出生。1892年胡子钦送胡文虎回祖国的家乡接受中国传统教育,送胡文豹进当地英文学堂接受西方文化教育。胡子钦的上述教育方案是成功的,这可从兄弟两人今后的优势互补合作中得到印证。
(2)胡文虎跟随父亲学习,基本掌握了中医的医术。1896年,胡文虎回到仰光,白天在药铺料理店务,晚上研读医术。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胡文虎在20岁左右就能独自行医,上山采草药和采购药材。这显然是胡文虎后来能研制出虎标五大良药的技术基础。
(3)虎豹兄弟多年协助父亲经营药铺,积累了一定的销售经验和技术,而这在日后的虎标良药销售中亦发挥出作用来。
(二)自制中成药,虎豹兄弟经营的永安堂(1908-1923)
1908年胡子钦病逝,永安堂由虎豹兄弟继承并经营。但当时的经营环境对中草药经营构成威胁,其主要原因是,20世纪初,西欧资本主义经济日益发达,医药制作技术提高,大量的西药冲击古老的中草药市场。西药以其服用方便、疗效快对中草药服用不便、疗效较慢构成威胁。
胡文虎经过对中医和西医的比较分析后认为:西医要完全打倒中医是不可能的。西药服用方便,疗效快捷,但多产生副作用和抗药性,且当时价格也较贵,而具有几千年历史的中医中药自有其特殊的疗效和优势,但其服用不便,这个问题必须予以解决才行。因此,胡文虎做出了一项重大变革:变药铺为制药厂,利用西药制作的技术和工艺,把祖传的秘方和传统单方的中药材加工为成药,以西药的形式来销售中药。
母亲李金碧非常支持儿子的决定,她倾家中所有金银现款和其它私蓄,兑现成2000块钱交给虎豹兄弟,由兄弟两人来经营和发展永安堂。
1909年,虎豹兄弟开始实施其创业计划:(1)胡文豹利用1000 块钱,留守仰光继续经营永安堂,以维持全家的生活;(2)胡文虎带1000块钱,远走香港采购药材,同时到中国、泰国、日本等地考察并学习西药制作技术。
经过1年的调查,胡文虎发现了市场机会和西药的缺点。
(1)中国、东南亚各国及印度等地,人口众多,生活贫困,苍蝇蚊虫很多,普通百姓中暑、头痛病盛行,这是一个拥有巨大潜力的市场;(2)西药虽然便于携带和服用,但其价格较中药高出许多倍,上述目标市场中患者难以承受。
根据上述两点,胡文虎对自己研制的新药形成了一个总体概念:( 1 )对治疗中暑、热头痛、蚊虫叮咬应有疗效;(2)便于携带和服用;(3)价格要低,普通百姓可以承受。
再经过3个多月的辛勤劳动,虎豹兄弟在祖传秘方“玉树神散"的基础上,参照其它古方,利用山苍子、薄荷、樟脑等中药为原料,采取西药的制作技术和方法,研制出一种既可外抹,又可内服,能治感冒、头痛、鼻塞、晕车船的新药。从此改变了永安堂的历史。
虎豹兄弟的新药主要有万金油,八封丹、头痛粉、清快水、止痛散五种,均以老虎图案为商标,亦称为五大“虎标良药"。
这类药品并非永安堂首创,但是,虎豹兄弟由于经营有方,率先引进并大规模使用西方的广告促销技术,从而一跃而成东南亚的一代豪门。其产品逐渐在东南亚各国市场上拥有较大的竞争能力。
到1923年,永安堂的制药生产集中在缅甸的仰光,其产品主要销往东南亚各国,可以说是单国经营和出口贸易时期。
(三)跨国经营的鼎盛时期(1923-1932)
1923年,胡文虎适应经营业务的发展需要,在新加坡设立永安堂总行,其在仰光的永安堂老行由其弟胡文豹经营。从此进入了跨国经营的时期。
1926年,胡文虎又在新加坡建立了制药总厂,职工总数达600 多人,平均日产万金油三万余打,八封丹一万余打,头痛粉二万余打,清快水二千余打,每年营业额(包括仰光)达叻币一千余万元,在当时同业中可谓是规模甚大。
1930年前后,世界经济危机的风暴席卷全球,经济萧条,失业率提高,就业者的工薪很低。在这种环境之中,被认为“物美价廉",对一般常见病有所疗效的虎标药品,便成为经济收入低微的普通百姓所接受和称道的良药。再加上胡文虎十分重视广告宣传,聘请专人制作广告,投入巨资发布广告,甚至自办报纸这个重要的广告媒体,使虎标药品的销量一直上升。到30年代后半期,永安堂的经营达到了鼎盛时期。
不仅如此,永安堂的经营地域范围也在不断地扩展。到30年代,永安堂已在东南亚和中国设立了分行20多处:(1)在东南亚,除仰光老行,新加坡总行外,在曼谷、雅加达、槟榔屿、棉兰、泗水等地均设有分行;(2)在中国,设有上海、汕头、厦门、福州、汉口、长沙、天津、广州、海口、杭州、重庆、成都、贵阳、桂林、昆明、西安、香港等多家分行。并在汕头建有制药厂,以供应中国市场,其工厂规模与新加坡工厂不相上下,职工人数达600 多人,年营业额达2000多万元。此外,在欧美等国的一些大城市还设有特约经销商,产品销售欧美地区。
1932年9月,胡文虎成立“虎豹兄弟有限公司”,以统辖胡氏家族的各行事业,至此跨国经营格局形成,胡氏兄弟也成为名扬海内外的华侨企业家。
二、竟争优势来源: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利用
中医药是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经过几千年的形成和发展,不仅拥有自己独特的理论体系,而且拥有显著特点的诊断的治疗技术。中草药作为中医药的重要原料,反映出中国传统文化中“人与自然”的协调关系。这完全不同于西方的西医和西药。
中成药是中医药与西方制药技术相结合的产物。西方制药技术的引进解决了中药服用和携带不便的问题。中成药可以称之为 “中药为本,西药为体",就是以中药为内容,而以西药为形式,是中医药的一大发展。
永安堂研制的五大虎标良药正是中成药的典型代表,因此,永安堂的竞争优势,其来源类型就属于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利用,从而不同于本书中其他华人跨国公司。
永安堂对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开发和利用主要是通过以下多方面来实现的:
(1)胡氏兄弟不仅出身于中医世家,而且自己亦是颇有医术的中医。据资料记载,胡文虎、胡文豹的曾祖父就是福建省的一名中医,祖父胡积家从其父学医,并成为家乡有名的中医;父亲胡子钦幼年不仅跟随继父接受中国传统文化教育,而且随生父行医多年,定居缅甸仰光后也是靠行医为生,医术和医德均受华侨和当地人称赞,被誉为“红利郎中”;胡文虎本人在回乡读完几年私塾返回仰光后,一直随父亲学医,料理药铺,后也成为一名可以独立行医的中医。
(2)胡氏家族的祖传秘方“玉树神散”是永安堂虎标良药的技术基础。胡氏的中医世家拥有多个祖传秘方,其中“玉树神散”疗效最好,这可以说是胡氏几代人行医的优势所在。这种情形在中国的中医世家中是较为普遍的。但在胡文虎以前,几代人代代相传这个祖传秘方,利用这个秘方为人们治病,并没有使其得到更大的发展。而胡文虎超过其前辈,以“玉树神散"为基础,研制出名扬四海的虎标良药,使其发扬光大。从技术路线来讲,胡氏家族的祖传秘方“玉树神散”的确成为永安堂虎标良药的技术基础之一。正是胡文虎,他使这个原来只能代代相传的秘方成为一种可以广为销售的产品,不仅可以为更多的人们提供治疗服务,而且也使自己的永安堂逐步发展成为一家跨国公司。
(3)1909年胡文虎的各国考察和学习是永安堂充分利用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重要环节。胡文虎曾于1909年到香港、内地、泰国等地考察和学习,除了解和掌握西药制作技术外,他还大量地收集了许多中医配方。这些中医配方与其祖传秘方共同构成虎标良药的技术基础。因此,1909年是永安堂发展的重要一环,如果没有胡文虎的考察和学习,是不可能研制出后来闻名于世的虎标良药的。
(4)西方的制药技术是永安堂利用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重要技术手段。仅有上述三个方面的因素,永安堂也不可能发展成为东南亚著名的制药企业。永安堂的虎标良药是利用西方制药技术来生产的,这在永安堂的发展历史上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在此之前,永安堂规模很小,只有一家药铺,胡子钦领两个儿子一边行医,一边卖中草药,勉强维持全家的生计;在此之后,永安堂规模逐步扩大,拥有自己的工厂和自行研制的产品——虎标良药,且其产品不断行销东南亚、中国及世界各地。所以,西方制药技术的引进和运用是永安堂发展的重要技术手段。
三、主导竞争策略:西方广告促销技术的有效利用
永安堂的虎标良药是一种能治疗常见疾病的日用药品。从市场营销角度而言,其产品竞争能力主要体现在产品销售能力方面,而产品销售能力又集中体现在广告促销技术方面。因此,虎标良药是广告密集型产品。
虎标兄弟对上述产品销售特性的认识和利用是一个从不自觉到自觉的不断发展的过程:
1 .以商品的展示为主的广告宣传阶段
虎标药品投放市场初期,主要的销售方式有两种:一是通过永安堂对外销售;二是胡氏兄弟在路旁摆地摊进行销售;再后来,胡文虎将药品委托仰光市其他药店进行代销。
这个阶段,虎豹兄弟没有意识到或者虽然意识到但没有资金进行广告投入,主要是依靠商品展示方式来宣传自己的产品。由于这种方式的宣传收效只有一时一地,其宣传效果非常有限,所以药品的销售量并没有多大的提高。
2.以招贴广告为主的阶段
虎豹兄弟在检讨销售业绩不振的原因过程中,逐渐认识到广告宣传对产品销售的促销作用。
当时西方的广告宣传术已传播到东南亚,许多厂商为推销其产品,通常在大道旁竖起高大的广告牌,安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或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大为宣传。虎豹兄弟在此种情况之下,根据永安堂的资金实力,大量地采用了招贴广告方式。这种方式花费不大,且能突破时空的限制。
招贴广告刊出之后,药品销售量有明显的上升,虎豹兄弟更是一鼓作气,在招贴广告贴遍仰光后,就到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去张贴,边张贴边推销,效果很好,销售大增。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虎豹兄弟在此阶段,还聘请了几位文士专门为他的产品写作广告文字,从而使其招贴广告中常出现惊人之语,宣传效果甚佳。
3.以路牌和报纸为主的广告宣传阶段
随着虎标药品销路的畅通,永安堂的资金实力日益增强。虎豹兄弟的广告宣传也进入到以路牌和报纸为主的阶段。他们在许多大城市竖起装有霓虹灯的大广告牌,投入资金在报纸上大登广告。
4.以自办报纸为主的广告宣传阶段
永安堂每年在报纸广告方面投入巨大,仅在上海的报纸广告费一年就高达100多万元。胡文虎当时认为,花这么多的钱在别人的报纸上登广告,还不如自己办报纸,来宣传他的虎豹良药产品。这是他创办报纸,后来发展成为报业集团的最直接的想法。
1929年,胡文虎在新加坡独资创办《星洲日报》,至1951年,胡文虎共创办和接办的报纸达15份之多(详见下表)。
胡文虎创办的报纸一览表
创办年份 报纸名称 出版地点
1935.1.15 《星洲日报》 新加坡
1931.7.10. 《星华日报》 汕头
1935.9.1 《星光日报》 厦门
1935 《星中日报》(午报) 新加坡
1937 《星粤日报》(仅试办) 广州
1938.8.13 《星岛日报》 香港
1938.8.13 《星岛晚报》 香港
1938.11.11 《星岛晨报》 香港
1939.1.1 《星槟日报》 槟榔屿
1940 《总汇报》(接办) 新加坡
1947.10 《星闽日报》 福州
1948 英文《虎报》 香港
1950.7 英文《虎报》 新加坡
1951.1.1 《星逻日报》 曼谷
1951 《星泰日报》 曼谷
上述报纸成为永安堂/虎豹兄弟有限公司宣传其虎豹良药的重要广告媒体。不仅如此,上述报纸还为华侨运动和支持抗日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由此可见,胡文虎是一个善于利用广告来宣传产品的企业家,他的许多促销策略至今被人所称道。从广告促销技术角度而言,胡文虎是当时少数能够有效利用广告技术促销产品的华人企业家之一 ,胡文虎针对自己药品的特性,充分有效地引进并利用广告促销技术,不断扩大产品的销售区域和销售量,最终,将永安堂发展成为以中成药为主的跨国经营企业。

参考资料:
(1)许涤新主编:《中国企业家列传(第三册)》,经济日报出版社1989 年,第26-38页。
(2)郭梁、冯祥:“试论胡文虎”,《福建论坛》,1983年第4期。
(3)寄丹著:《报业豪门——胡文虎、胡仙传》,广州出版社,1995年。

文献资料来源:2001年9月   《华人跨国公司成长论》

作者:康荣平、柯银斌

索取号:

本馆校对:

查看相关: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