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浮躁,时间长了自会向往传统
众派粉丝熙熙攘攘,

粤剧粉丝无声无息

近日微博上有个帖子很红,网友@止水斋主人贴出一个“看戏须知”,讲得很实在、很有趣。

这个“须知”大致包括:不是所有戏都是好东西,别把它们当成高雅艺术。不是戴戴珠子、揉揉核桃、玩玩扇子、藏藏紫砂就能懂传统文化的。梅兰芳有齐如山,程砚秋有罗瘿公,荀慧生有陈墨香,尚小云有金菊隐,现在这帮人身边有谁?坤伶只要扮相好就可以了,剩下的属于额外加分。没事别招惹程派。离昆虫远点,别妨碍人家高雅。人生不是游戏,离越剧大妈远一点。

无独有偶,网友“皮簧腔”也发表了在上海看越剧的观感:“越剧现场很惊人,各捧各的角儿,各鼓各的掌。更有甚者,捧某人的看到一场没有偶像的,就起身离席。越剧粉如此疯狂,演员很幸福吧!”

越粉的疯狂是闻名全国的,以女性观众居多,靓丽与时髦程度也居诸粉之首。这使得越剧维持着长久的活力。越剧有很多令人咋舌的创新,引来无数支持或反对的口水。戏曲传统的存废是另一个深层次问题,仅就观众面貌而言,越剧确实有着粤剧难以企及的繁荣。

京粉当然仍是主流,但抵不上越粉年轻、时尚、痴情、有钱。

不管网友如何调侃各地粉丝,看到这些言论最无奈的,恐怕不是躺枪的程派、昆虫、越妈,而是粤剧的粉丝。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提到粤剧。粤剧在全国形不成气候,粉丝自然也被遗忘。

戏曲观众老是正常的,

但老也有老的体面

和京、昆、越不一样,粤剧的粉丝很难遍布全国,基本“滞留”在广东范围。上海曾有极好的粤剧市场,那是老黄历了,转眼百年。

如今的粤剧粉丝,主力是退休的公公婆婆。剧场里经常弥漫驱风油的味道。老人们喜欢看下午场,因为夜场看完就没有公共汽车坐回家了。打的?那实在太奢侈了。

不过这也不用灰心。香港粤剧老倌罗家英在中山大学演讲时说:“我二十岁的时候,他们说没人看戏了,你看台下都是老伯老太太。我三十岁的侍候,他们又说没人看戏了。我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他们还是这样说。讲了几十年,难得当年那些老伯老太太会超过一百岁?没理由的。只能证明这句话不对。你看到的老伯老太太可能不在了,但始终有新的人去看。有很多人接受西方教育,到了六十岁突然回过头很想看粤剧。为什么?这是文化的认同。你二十岁的时候走在时代前面,到了三十岁,是第二批人走在时代前面,你就退后一步。到你四十岁,你离时代的尖端更远。既然你不能走在时代的尖端,你只能向后看,找回我们的根。”

可见,观众老是正常的,老才知味。

但是话说回来,同是粤剧观众,粤港的粉丝也有区别。

广州的公公婆婆看戏大多穿得很随便,阿伯穿件背心,拎个塑料袋就出门了。阿婆在剧场中频频上厕所,而且是呼朋唤友上厕所。演出还未结束,就高声商量一会坐什么车走。要不就高声剧透或点评,比台上的人还忙。

老人家上厕所多、耳背说话大声,都是正常的,旁人应该体谅。可是,为什么在香港看戏,就没有这种现象呢?

在香港看粤剧,也是老人居多,他们一般会打扮一下,穿件得体的外套,既礼貌,又防空调。讲究的还拎个小包,涂点香水。迟到了就等中场休息才进场,要上厕所、喝水什么的,也是等待中场时分。看戏时不随便拍照,不交头接耳。也不用提前离场,因为香港地铁开到很晚。

香港的粤剧戏迷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不少学者和富人。这是一种很重要的示范作用。在这个生存压力大、生活节奏快的城市,懂得看戏、有空看戏,意味着一种高品质的生活。如果有人说:“隔离屋阿陈生陈太成日去睇大戏架。”别人不会觉得陈生陈太老土,而是非常羡慕。

因为羡慕,学曲唱曲成为潮流。在深圳罗湖口岸附近的几座大厦里,有大小粤曲社数十个,每个曲社都有专业粤曲乐师和乐器。香港阔太喜欢来这里唱曲,花钱不多,就能找到专业演员录唱片的感觉,十分过瘾。阔太过关唱戏,带旺了曲社附近的服务行业。影楼可以为她们化戏妆拍艺术照。餐厅可以送饭送糖水。在等待场地的空隙,还有美容院来为太太们美甲美足。

爱粤剧的人,都有种古道热肠

阔太太只是在消费粤剧,不是传承粤剧。但消费也是一种支持,起码能保持一种温热的气氛,如同一个温酒的容器,虽然与酒本身的品质无关,但可以让酒不会凉得太快。

从这点来说,培养好观众,不亚于培养好演员。

可喜的是,粤剧近年多了不少年轻观众、白领观众、学者观众。人心浮躁,时间长了就会向往传统,未必要等到罗家英讲的六十岁才回头。新的东西都腻了,古老的东西反而拨云见月,温暖人心。

在微信“粤剧戏迷群”和“广府雅聚”群里,有不少粤剧迷是高校教师、文史工作者、古乐演奏家、摄影师、广告人。他们醉心粤剧,潜心史料,研究粤剧的盛衰,欲寻结症与良方。他们四处搜集经典录音录像,共同分享,结伴看戏、谈戏、写戏评。这种气氛是那样诱人,这种快乐是那样单纯,能在看戏后请群友吃一顿宵夜,也是一件开心事。

爱粤剧的人,都有种古道热肠。

戏迷看戏只为兴趣,他们的评论直率真诚,可以夸张,可以主观,可以不留情面。只要行家们搁得住面子,能虚心听取一二,其中也不乏真知灼见。赞也好骂也好,都是真爱。

广州粤剧院在这方面确有大家风度。他们经常请戏迷参加新剧座谈会,尤其重视批评的意见,对剧本和表演不断修改,精益求精。有很多在网上言辞犀利泼辣的网友,参加正式座谈时,又能有理有度,不说废话,言之有物。郭德纲说得好,“人有见面之情”。网上再不屑,一旦见面,还是能被一种很基本的真诚打动。何况演员也心急。最怕的是观众急演员不急,或者演员卯着劲观众无所谓,那就该散伙了。如今大家一急,就有了磁场,有了能量。

粤剧作为娱乐已经不可避免地和现代生活脱节,但是作为传统文化浓缩体现的艺术形式,却依然受到重视。越萧条,越重视。

中山大学历史人类学研究中心成立了粤剧粤曲文化工作室,启动了“粤剧口述历史访谈”计划,整理出大量粤剧粤曲的宝贵资料。历史系的程美宝教授还拜粤曲名家陈丽英为师,学唱南音。

香港中文大学音乐系1990年成立粤剧研究计划,整理、出版粤剧粤曲资料。音乐系的陈守仁副教授运用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式,研究香港及中国南方的戏曲剧种。

香港的高校粤剧研究开展得较早,而广东也已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从2012年开始,中山大学粤剧粤曲文化工作室走出校园,每周日下午在老城区的万木草堂上课,希望带给年轻人“卡拉OK之外的另一种娱乐”。

文献资料来源:2014-08-18   新快报-B05

作者:钟哲平

索取号: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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