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学行礼,多士雍雍讲--南海学宫
说实在话,在选择是否写南海学宫这个问题上,笔者还真是犹豫了很长时间,这主要是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既然已经讲述过广府学宫和番禺学宫,作为旧时官办的县一级学宫,南海学宫与番禺学宫的规制及教学模式应该是差不多的;二是关于南海学宫的文献不多,而且其保存至今天的旧址差不多是完全找不到完整的概念。但是,思量再三,且经与有关人士沟通,最后还是选择把南海学宫写出来。因为,千余年来的科举时代,南海学宫作为今越秀区内三大官办学校之一,也曾如番禺学宫一样辉煌过,在越秀这块土地上留下过深深的历史印迹。
根据明代丘濬所撰《修南海学记》介绍,“历汉晋而隋唐,至宋庆历以后,学校之制始备”,南海“县学旧附于郡学西庑之下,元初始徙于今所”。这里的“郡学”是指广府学宫,说明南海学宫最初是作为广府学宫的附设学校,建于广府学宫的西边。
南海实际上是一个历史概念,上古时期是岭南地区最古老的统称,其范围甚至还包括长江以南广大地区,传说中的大禹祭南海之地在今浙江的绍兴。春秋战国时期,南海指的才是五岭以南地区,在公师隅筑南武城之前,五岭之南的地理概念就是南海,所以秦军统一岭南后,将南海定为郡名,南海郡就是这么来的。从番禺与南海之得名情况看,南海以方位得名,番禺则是以城(番禺城)或地名(番山、禺山)为名,秦时在南海郡之下设番禺县。南海作为县名,则始于隋朝开皇年间,明代学者丘濬所撰《修南海学记》的碑文中提到:“南海,古郡名,隋开皇世,始以县名。”南海学宫也因时代更替,几兴几废。清朝初年,平南王尚可喜攻克广州时,曾将此处作为驻兵之地,南海学宫成了清兵的养马场。康熙二十二年(1683)平定藩王叛乱后,官府与地方士绅共同推进,通过官府拨款和民间捐献,南海学宫渐次修葺恢复。
关于南海学宫的建制,现在已很难找到文献记述,但从其后来留下的一些残迹看,应与番禺学宫大致相类。1982年广州市文物普查时,发现有后殿、两庑廊及明宦祠等,后殿面阔七间,进深五间用六柱,坤甸梁架,歇山顶,黄琉璃瓦脊及瓦面,七级台阶的花岗石月台。明宦祠在后殿东北角原祭祀抗清志士陈子壮及南海县曾为官宦的名人志士。南海学宫的范围,据《白云粤秀二山合志》云:“东至忠贤街(今解放中路),两至新店街(今米市路),北至蒲宜人巷(今普宁里),南至华紫巷(今玉华坊)。”《南海县志》中谈到南海学宫占地面积及建筑物为:“地纵六十五丈,横二十八或二十五丈”。从南至北依次有“戟门、泮池、大成门、露台、大成殿、崇圣祠、尊经阁”。现在在南海学宫旧址已经看不到旧时风貌,但在解放中路与米市路间,有一条东西走向、长200多米、宽4米多的学宫街,似乎还在向后人昭示着这里曾是一处古人求学论道的圣地。清朝末年,清政府废除科举制度,南海学宫的历史使命结束,当时官方在此处兴办南海县高等小学堂。
因为旧时封建制度都特别强调礼制,作为县一级官办学校,其学制、教学内容、管理方法,南海学宫与番禺学宫应是差不多,这里就不赘述。
南海学宫培养的人才,在明清时期曾一度超过番禺学宫。有很多有影响的知名学子,除明末清初的陈子壮这样的壮烈之士外,还有清顺治年间著名诗人梁佩兰,清嘉庆年间进士、粤秀书院主讲何文绮,清道光年间的探花罗文俊,《越讴》的作者招子庸,羊城书院的山长、著名画家谢兰生,著名诗人邝露等,举凡明清时期南海籍知名学子皆曾在此处求学。
在清代与南海学宫紧密相关的一个词是兰湖社。兰湖社的倡导者梁佩兰(1632-1708),字芝五,号药亭,盐步海心沙(今芳村区)人。童时通五经百家之学。清顺治十四年(1657)参加乡试考取第一名解元。梁佩兰的诗写得特别好,在文坛影响甚大。此后曾6次赴京参加会试,均名落孙山,直至近60岁时才考取进士。但在官场不得志,多次放归家乡,每次南归,均途经齐、鲁、吴、越,感受中原深厚的文化,游览了祖国的名山大川和名胜古迹,写下了大量诗文。回到广州后,他邀请南海、番禺的一些诗文好友结社兰湖,后人称之为兰湖社,主持风雅,过着贫困的生活。兰湖社主要的诗人共有7位,除梁佩兰外,还有程可则、陈恭尹、王邦畿、方殿元、方远和方朝,并称“岭南七子”。
清代南海学子中有一个虽然没有考取进士,但却是对后世很有影响的人,那就是《越讴》的作者招子庸。这个人可以说是一个风流才子,我们可以从下面这则故事了解其丰富而有趣的人生。
有一则关于南海学子与《广州情歌》的故事,其内容是这样的:
在旧时中国,青楼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广州这座城市,也曾出现过充满人间真情的妓女的爱情故事。歌妓张二乔之死,曾让广州许多社会名流为之送丧,而名妓秋喜与南海文化名人招子庸之间的真爱也一直为人所乐道。
广东民间音乐曲艺中有一种形式叫越讴。20世纪上半叶,英国驻香港总督金文泰把一本《越讴》译成英文,书名改为《广州情歌》,所以外国人有时又把越讴称为“广州情歌”。相传越讴的创始人叫招子庸,其创作的越讴处女作有人认为是《吊秋喜》,其内容为哀悼一个叫秋喜的妓女。招子庸写这曲《吊秋喜》还颇关涉一个哀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招子庸是广东南海县横沙乡人,他从小多才多艺,不仅能写文章,而且还善骑马射箭,懂音乐,喜绘画,性情直率,为人风流倜傥。那是在清嘉庆年间,招子庸考中举人,在广州等待来年参加会试的过程中,有时闲来无事,便到珠江边的花艇上喝花酒。因为他有时候喜欢在花艇上那些粗通文墨的妓女面前卖弄才华,所以也像宋代风流词人柳永一样,颇得一些附庸风雅的风尘女子的青睐。
有一次,招子庸和几个朋友来到濠畔街附近的一只花艇上喝花酒。这个花艇上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长得甚是漂亮,不仅身材婀娜有形,皮肤白皙滑润,而且两目含情,嘴角带笑,叫人看了真是没法不动心。当她那一对水灵的目光与招子庸相逢时,招子庸呆了半天,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姑娘,一个朋友见他看着姑娘半天转不过神来,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回过神来,弄得同行的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姑娘来到席间,应大家的要求喝了一杯酒,然后手弹琵琶,放声高歌一曲,招子庸一听,这不是自己写的一段曲子吗?心情真是舒服极了,加上这姑娘歌喉哀婉动人,百转千回,缠绵往复,令人荡气回肠,简直把招子庸这帮人给唱昏醉了。一曲唱罢,大家都回过神来,而招子庸还沉浸在歌声的美好回味之中,又是同行的朋友用手将他推醒。他打开那沉迷的双眼,诧异地说:“唱完了吗?这么快就唱完了?”
同行的朋友说:“是呀,快给赏钱。”
招子庸毫不迟疑,当即倾其所有,将口袋里的全部银子都给了姑娘。这姑娘一看。怎么这么多,很少有人一下子就给这么多赏银的。
姑娘甚是感动,接下来又为招子庸他们唱了几曲。这时旁边酒席上的花客们个个都停下了自己酒席的点唱,好奇地看着招子庸这一席如痴如醉的花客们。花酒吃完后,同行的朋友都各自知趣地散去,招子庸留了下来,和姑娘一起走进了锦帐之中。
这姑娘告诉招子庸,自己叫秋喜,从小在花艇中张大,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很小的时候,花艇的养母就为自己请了老师,她学会了不少琴棋书画唱方面的技能,从13岁开始入席献唱,现在是18岁,已经在花艇上唱了5年。说着说着,便流下了辛酸的泪水,哭着说道:“我们花艇上的女子,过着向人欢笑背人啼的生活,有几多花客把我们当人看过。5年了,我几曾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招子庸看着两眼含泪的秋喜,内心更是一惊,此时动情的秋喜,用怒面桃花来形容,简直都不合适。他情不自禁地被姑娘的言辞所感动,两个动情人此时不仅是两情相悦,更加是两心相知,知心的话儿说也说不完。
就这样,一个新中的举人才子,一个沦落的花艇少女,两人相爱了。从此,招子庸再也不去别的花艇喝酒,秋喜再也不到别的花客酒席间献唱,一个哀怨动人的爱情故事开始了。
话说招子庸中举后,在广州珠江的花艇上爱上了18岁的艺妓秋喜,两人从此深堕爱河,不能自拔。于是招子庸谋划着怎样让秋喜脱籍,以便正式嫁给自己。但是,像秋喜这样一个多才多艺的艺妓若想从良,需要相当多的银两,否则,老鸨不会放人的。招子庸一人之力无法筹集,加上到北京参加会试的日子又一天天迫近,秋喜以往的小费大多被老鸨盘剥,所剩无几,所以秋喜一时还无法离开花艇。
很快过了春节,又是一年,招子庸不得不踏上北上赴考的道路。分别时,秋喜两眼含泪,为招子庸设席送行,并千叮万嘱,希望招公子不管是否高中,都不要忘了自己。招子庸以手相执,一片真情涌上心头,此时真是泪眼人看泪眼人,正所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招子庸什么话都没有说。用手帕帮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如此缠绵了好久好久,招子庸同行的朋友前来催他动身,招子庸这才起身相别,并看着眼前的这位伤心人说:“秋喜,你一定要等我!”此言一出,秋喜感动得扑倒在招子庸的怀中,招子庸再一次帮她擦拭眼泪。这一场景,令秋喜在场的姐妹们也为之动容。
就这样,招子庸踏上了北行的征程。招子庸走后,秋喜便谢绝会客,可是以秋喜平日里的名声,突然不见人,所以引起了很多花客的猜疑。有一个富翁有一天问老鸨:“怎么突然间不见了秋喜呢?”
老鸨说:“秋喜现在正和一个举子以身相许,等着对方筹钱来赎人呢,所以她现在是不见客的。”
富翁说:“穷举子算什么,她不是想从良吗?跟谁不一样?这样吧,你帮我想办法,做我的小妾。好过跟一个举子受穷。”于是拿出几锭银子给老鸨,老鸨会意地收下。
这一天,秋喜正在香帐中思念着心上的招公子,突然听到外面有鼓乐之声,她以为是哪家姐妹从良。这时老鸨进来说:“秋喜,有人送来了你的赎身费,说足招公子的家人,现在正安排了乐队来接你呢。”
秋喜一听,吓了一跳,从来没听招子庸说他会让家人来接自己的,怎么走了才几个月,就安排家人来接自己呢,真是又疑惑又兴奋。就这样,她糊里糊涂地被老鸨打扮一番,坐上了那艘有乐队的接人船。
到了船上,秋喜正思虑着招公子的家人将如何对待自己,她想,自己是从青楼从良的,虽然招公子对自己充满了真情真爱,可招公子的家人会接受自己吗?他们会怎么看自己呢?自己一定要好好与招家人相处,有可能的话,还要为招家生好多好多孩子,培养这些孩子读书成才。正当她在船舱中对未来充满着美好的想象时,只见一个又肥又大的中年人穿着大红装走出船舱,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开口了:“秋姑娘,是我为你脱的籍,怎么样,今天你该高兴了吧?你看这气派,就知道跟我不会受苦啦。”
秋喜一听,几乎吓出一身冷汗,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招公子呢?”
那人说:“哪有什么招公子,本人姓王,是王公子。”
此时,秋喜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真没想到从小开始培养自己的养母为了钱竟有如此狠心。她一阵昏眩,万念俱灰,看着滔滔珠江,想起了和招子庸分别分别的情景,无法自制,纵身踏入珠江。秋喜就这样香消玉陨了。
秋喜投江的消息传到招子庸那里的时候,他刚参加完朝廷主持的会试,正在北京候榜。他惊闻此事,心情异常悲愤,想起自己和秋喜相处的一幕幕情景,翻滚的思绪一下子涌上心头。第二天发榜了,没有招子庸的名字。科场的失意,令他更加感到上天对自己的不公,悲痛之至,几乎让他失狂。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忍不住把对秋喜的思念诉诸笔端,用民间粤曲写了一首《吊秋喜》。这首被称为是越讴处女作的《吊秋喜》就这样被创作出来了。
招子庸回到广州后,以举人之身,在广东做过几任县令,他写过不少诗文,但以这曲《吊秋喜》影响最大,并成为越讴这种民间曲艺的开山之作。

文献资料来源:2010年1月   摘自《越秀名校春秋》

作者:广州市越秀区政协编

索取号:G527.651/8/17

本馆校对:黄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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