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残碑的发现与保护
广州市海珠区特别是中心地带“河南”,自古以来就是历史资源丰富、文化积淀深厚、人文景观绚丽之地,诸如钟铭碑记和石刻等文物的蕴藏甚多。无奈白云苍狗,世事沧桑,由于自然力的侵蚀和人为的毁坏,现仍存于世的已廖若星辰了。据民国时期的民间古籍收藏家黄任恒编纂的《番禺河南小志•金石》记载:至1945年,河南的古石碑有案可查的且留下拓本的就有“修建小港桥是岸庵碑记碑”等27方,惜今多已散失殆尽了。笔者纪念近年实地考察,发现海珠区有几方极具价值的古碑受到严重毁损。海珠区了解情况后,有关部门采取必要措施加以保护,成效是显著的。
古港珍碑成路石
在1993年5月一个朝阳灿烂的日子里,笔者参加了海珠区科学技术协会和广东省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在海珠区黄埔村联合举行考察黄埔古港的学术活动。经村民的指引,在石基村海傍东约的村道上,发现一块作为黄埔古港鼎盛时期物证的珍贵残碑,但早已铺作路石,任由过往行人践踏了。笔者随同参与活动的中山大学、广州市地方志办公室等单位的专家学者顶着骄阳,蹲在路上细察碑文(图一)。该碑石虽经长期风雨侵蚀和步履蹂躏,字迹已模糊,但碑体尚完好,大部分的字勉强仍可辨认。这块于清道光十七年五月泐石的古碑,内容大致陈述:“南海县疍户陈意贤、郭亚松”(笔者按:有引号的为碑文原文。下同)等10人反映,他们的“西瓜扁船只常泊省河。听候轮运洋行饷货,或载往香山、澳门、南海、佛山、新会、江门、东莞、石龙”交付当地商铺,“或运赴番禺黄埔、濠墩、狮子洋等处缴纳夷船”,靠以维持生计。早在嘉庆三年,就有“船户罗剑等船经海塘汛关口”,以及运输途中遇着“巡船”,曾屡“遭留难勒索”。“更有匪徒假冒兵役”,强抢货物。南海县衙门曾会同有关部门出示查禁,但仍有“兵役棍徒”不顾禁令,向船只勒索,骚扰留难船民。前有朝廷重臣“莅粤”,提出“除弊安民”,同意出示“严禁晓谕,勒石通衢,以垂永久”。指出要训示“兵役匪棍知法”,“弊绝风清”,使民安居乐业。强调“该疍民等西瓜扁船只,既系装载饷货,并非走私”,“嗣后由此西瓜扁船只载运货物过往”,毋许滥订“陋规节礼”,勒索钱银,“留难阻滞,以及强启货物,其该管衙门亦只许照例编号造册,不许勒索册结使费。该船户人等亦不得借有告示,任意载运私货”及滥载其他物件,“阻挠监督”,违者“重咎”,各宜遵守。同时抄转“南海、番禺、香山、新会、东莞各营县”知照,认真查究,毋使玩职守。“查倘该船户等借示走私或滥载运禁,亦即拿究”,扣留货物,并及时上报。“奉两广总督”示“泐石监立番禺县黄埔等处”。
此碑之沦落始于何时无从稽考。但黄埔挂号口于同治三年(1864)迁往长洲岛,来粤的外国商船的碇泊所亦迁离黄埔,如果从哪个时间计起,那么到现在也140多年了。
史志学家对黄埔古港的研究,过去多仅局限于有关史志书籍和前人笔记等文字材料,沉睡了多年的残碑的发现,不仅填补了黄埔古港历史的某些空白,而且提供了难能可贵的物证。针对该碑文的内容,可以从另一个侧面了解清中叶广东地区的历史现象和社会百态。
经参与该次学术活动的专家们建议,村委会很快就把该古碑挖起,并妥善地收藏保管好。后来市某文化部门闻知此事,派人把古碑运走,在长洲岛黄埔军校旧址内将其重新竖立起来供游人观赏,这对保护残碑起到一定的作用。
据史载:由于黄埔涌的淤泥日积月累,影响海外商船停泊,因而于1864年将黄埔挂号口移至长洲岛北,然仍用“黄埔”之名。虽然黄埔军校旧址在长洲岛内,但为了维持历史的真实性和完整性,笔者建议把这块石碑迁回黄埔原地,竖在黄埔涌之古码头畔,以完成其“泐石监立番禺县黄埔等处”的原定使命。
海幢寺内剩残碑
具有300多年历史、被誉称为广州五大丛林之一的海幢寺,因其深厚的文化内涵,理所当然地拥有大量的古碑。据现存历史资料记载,过去寺内碑刻就有“海幢寺放生碑”、“放鹿海幢记碑”、“海幢鼎建禅堂改建客厅功德碑”、“瘗鹿亭碑”、“鼎建海幢毗卢阁功德碑”、“重游海幢寺八首石刻”、“重修观音殿碑”、“重修海幢寺监斋大圣像及斋堂厨房两廊僧房碑”等10余方,但今尚幸存者可惜有如凤毛麟角了。
据广州市地方志办公室编的《广州话旧》书中《新发现的海幢碑石》一文称,该文作者欧绍峰先生于1992年春在海珠区南园酒家停车场发现残碑二块,一块架于砖上当桌使用,一块置于桌旁地上,其中一块有“创建海幢寺碑记”字样。(笔者按:该碑有篆体字碑额“鼎建海幢寺碑记”7字。)随后陆续在该酒家的其他地方再发现4块残碑。欧先生还称他即时转告有关部门,碑石已于1992年6月11日运返海幢公园(今改称海幢寺)。
为了跟踪了解这块残碑,掌握第一手资料,笔者曾几次入海幢寺专题考察。据记忆,有几块石碑堆放在大雄宝殿东侧走廊上,但当2002年10月25日寻觅时,不见了石碑踪迹。询问几位僧人,答皆茫然。后经海幢寺公园管理处工作人员引路,才在天王殿大门外西侧廊下找到了九方石碑。在婆娑的菩提树荫下整齐地竖排叠迭在一起,“鼎建海幢寺碑记”碑就在其中。令人痛心的是这块极为珍贵、状似青石造成的高253厘米、阔74厘米、厚14厘米的珍碑,却惨被肢解成多块(其中有的已遗失了)。最大的一块高129厘米、阔74厘米;最小的一块只得高57厘米阔74厘米,其中有两块各自的角又被凿成圆弧状,原碑已被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碑文已严重磨损,字迹多模糊,使人目不忍睹。此外还有颇具研究价值的“禁妇女入寺烧香示”碑和“联欢亭记”碑两方,碑体尚算完好。值得庆幸的是《鼎建海幢寺碑记》全文在《番禺河南小志》中录载保存了下来,使后人才得了解该碑文的内容。
该块于康熙十八年六月廿三日泐石、由广东提刑按察使司王令撰文、进士第吏部观政殷章誊书、解元候选知县林开春篆额、住持今无立石的石碑,内容主要有4层意思:第一、概述海幢寺的地理位置、沿革、寺名涵义、住持更迭和香火信众兴盛的情况;第二、详细描述寺中各佛殿及附属建筑物的兴建、规模、气势、方位、布局和用途等;第三、回顾与“阿公”之深情厚谊以及嘉颂其为人;第四、列举善信姓名、捐修钱粮、铺舍、田产的具体数目等。碑文内容具体全面阐述了海幢寺的历史和当时现状,为后人提供了研究该古寺不可多得的真实资料。
早在2003年,笔者曾建议将“鼎建海幢寺碑记”残碑修复还原,连同其他古碑在海幢寺内重新竖立起来。由于有关部门的重视,使此建议今天成为事实。在邻近寺门东侧靠围墙处,现在游人香客可以看到一座新建漂亮的曲尺形的碑廊,把搜集到的古碑、残碑、金钟等永久性地竖立陈列在内。有点遗憾的是:在竖立碑时,错把“鼎建海幢寺碑”的几块残碑分开几处地方来立,应该予以改正。
汇津桥畔碑获救
汇津桥俗称马涌桥,架于马涌合流津之上。它北连马涌直街,南接西华直街。在南岸桥脚东侧,有“续重修汇津石桥路碑”和“禁占官涌碑记”石碑两方。前者泐石于清“宣统二年岁次庚戌孟夏吉旦”,青石制成,以花岗石围成神龛状,镶嵌在桥体上,故而保护得较为完整。后者竖在桥脚的泥土中,蚀损比较严重。1997年4月,笔者曾前往考察时,埋在土里部分仅占碑体的三分之一,细看刻字,仍能勉强辨认,可略知其大概。但2002年12月笔者再前去观察时,碑体已被土埋掉了一半,字迹多已模糊不清了。
这块泐石于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的花岗岩石碑,阔54厘米、厚13厘米、当时露出地面部分高71厘米,以阴文楷书刻字。碑文共分4段,内容大意是:近来有杉店在岸边竖桩,随意停泊和堆放杉排和寿板(棺材),非法占用官涌官地,又向河涌任意抛弃垃圾杂物,严重影响水陆交通和附近居民生活。为维持正常秩序,现已禀明官府,立碑查禁,今后在官涌官地范围内,不准竖桩,不准乱抛杂物,杉排寿板不许在岸边停放过久,要随到随卸随运,违者当众责罚不贷,并统作无主货物处理。如有妨碍阻挠执行者,当即禀官查究。
从碑文的内容分析,可以想象:100多年前汇津桥附近一带的热闹繁荣景况,恰似广东版的《清明上河图》的活灵活现。同时从中也隐约见到了当时该地的社会、经济发展的缩影。第一、该处沿岸木材商铺鳞次栉比,货船客艇逐浪追潮,呈现一派繁忙景象,成为河南地区竹杉木材及其制品的集散地;第二、马涌河水清澈,其涌面之宽,流水之深,从外地林区漂流而来的竹排杉排,足可经珠江后航道凤凰岗涌口直接浮运运达汇津桥。中间桥孔的净跨度约5.7米,80吨以下的货船大可通行无阻;第三、当时、当时群众性的城市管理、监督机制已经建立,自治性程度比较高,有一定的规模和力量,所订立的“乡规民约”有相当的权威,可协助官府维持城乡秩序和社会治安。
2008年6月,笔者又一次来到汇津桥了解情况,看到周边环境整治得焕然一新,使人顿觉眼前一亮。现在已把原竖立“禁占官涌碑记”碑的地方建成占地面积约15平方米的三角形的保护地带,两边用水泥栏杆围起来(另一边是桥体)。围内填高地基,地面铺上花岗岩石,把古碑完整地重新竖立起来(图四)。在桥体镶挂着广州市人民政府在2003年10月立的有“广州市登记保护文物单位汇津桥”字样的汉白玉石牌匾,十分醒目。原镶嵌在桥身上的“续重修汇津石桥路碑”可能在填土时已埋没了,但另立一刻有“续重修汇津石桥路牌”字样的石刻陈列在围内。现在这里桥头榕阴覆盖,堤畔垂柳丝丝,确是附近居民和行人理想的休憩之地。
古碑是重要的文物,是历史的物证。有关部门和广大群众进一步对其重视和爱护,让海珠地区现存的一切古碑闪烁耀眼的光芒。

文献资料来源:2012年1月   摘自《文史纵横》

作者:梁为铁著,陈泽泓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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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校对:范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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