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名片 风云人物系列之科技篇
总第212期
候选名片211期
黄省三
提名辞
岭南名中医，广东中医药大学创始人之一。他力行中西结合，在肾病、肺结核、流感和麻疹等领域取得突破性成就。
索引
作为医学史上中西结合的奇才和先驱，他几乎集合了传统医生形象的所有优点：一以仁义为先，行医不问富贵贫贱，乐于助人；二不腐朽固执，善于接受新思想并为自己所用。他，就是岭南名中医黄省三，在他生活辗转曲折的道路上，我们可以看到一段普通人与一个医学领潮者相结合的耐人寻味的人生历程。
人物志
少年家境穷困 自学承继父业
1882年，黄省三生于番禺化龙镇的乡村医生家庭。当时乡村中没有药店，父亲黄紫轩常上山采药为乡亲治病，耳濡目染的黄省三幼年对医学产生了浓厚兴趣。本来他可以顺利地继承父业，但他12岁那年父亲即与世长辞，留下了贫寒的家境和几箱古典医籍。13岁起，黄省三便在一个乡间当铺起早摸黑地打杂来维持生计，晚上苦心攻读医书。在家乡一带，17岁之后的黄省三已经小有名气，这样他踏上职业医师之路。
1910年，28岁的他在地处繁华市中心的南关西横街(今北京南路旁)开设“黄崇本堂”医寓行医。但上世纪20年代，广州这座城市有上百个派系的军阀盘踞，各立山头对商家市民征税，社会治安十分混乱。1924年，在广州行医的黄省三因不堪歹徒“打单”(勒索)及人身安全的威胁，不得不连夜离开广州，后来到香港继续设馆悬壶济世，因为救治了无数病人、治好大量奇难杂症而驰名省港澳乃至世界华人社会。而他的医术日益炉火纯青，所开医馆数十年均门庭若市，许多华侨慕名专程从海外回来找他求诊。
中年苦学日语 半路钻研西医
这次意外离开赴港却成就了中医发展史上另一个新纪元。当时英国殖民者统治香港已数十年，西医的医院已经渐出现并兴起，但香港市民仍多以中医中药来治疗保健。这时的中医大多都墨守成规，对西医学充耳不闻，大多中医师连“细菌”、“血清”等都不肯相信。于是，黄省三在深入钻研中国古典医学的同时，悉心研究西方医学理论。当时译成中文的西医原著很少，而日文版则相当多，年过不惑的他便学习日文，去“啃”日文版的西医经典原著。他还真金白银地花巨资购买了显微镜和实验设备，并聘请两位留学德国的西医师协助研究，力行中西结合，相互取长补短。
西医手段确诊 中药方剂治病
黄省三是以当时极新的西医科技手段对病症进行确诊，同时运用中药方剂进行治病，这使他的医术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在对心脏病、慢性肾炎、麻疹、肺结核、霍乱、伤寒等疾病的治疗上，用中药治疗能药到病除。在抗菌素尚未面世的当时，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他强调治病必求于本，这用药平和，故疗效持久而无副作用，深受社会各界赞誉和同行的尊敬。
后来，黄省三回国在广州参与筹建广州中医学院，虽然名声显赫，但他仍然到省人民医院出诊，直到1965年6月24日与世长辞。
人·迹
南关西横街“黄崇本堂”已无迹可寻(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据记载，1910年，28岁的黄省三迁居到当时的南关西横街，开设“黄崇本堂”，悬壶济世直到1924年因不堪歹徒勒索而远赴香港。当时的南关西横街在今北京路南段，与高第街相邻，后来几经重修，“黄崇本堂”医馆的原址已无处可寻，即使偶有略知情者依稀能回忆童年时这街上曾有个医馆，曾有过一位古道热肠、医术高超的名医黄省三，给人看病从不开价，还时常自掏腰包买药给病人治病。
此区接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变迁，当年受惠于黄省三的街坊邻居或已作古或已迁往他处。如今的北京路南段，基本上是如皮带、内衣等小商品批发的集聚地，还有一部分处在亚运城建的整改中，熙熙攘攘的买卖交易与施工建设纵然杂乱，但这片地区还保留特有的平稳生活气息。想一寻与黄省三有关的痕迹，便不得不踏入不起眼的深巷旧里。这一片的房屋老旧密集，所见之路人大部分是老人孩童，在这个好“穿越”的年代是否可以想象一个世纪前在这片安稳社区里黄省三乐善好施的画面。
中山大学北校区老建筑见证教学生涯
据记载，黄省三自香港回到广州后的大半生超然于政治和任何组织之外，潜心行医及研究，回国后，他不再单凭一己之力行医济世，更积极投身教育事业———任职中山医学院教授，为培养出一批后辈医学工作者尽自己的一份力。他培养的弟子如已故的中山大学医学院的博士生导师叶任高教授，后者带领的中山医肾科率先成为了国家教委评审确定的全国惟一重点肾科。
当时的中山医学院如今已进入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与中山医科大学合并为中山大学北校区。穿过中大北校区至中山大学附一医院的新大楼，一幢“工”字形的旧建筑群显得分外惹眼。走进旧楼内部，除了新换的部分瓷砖与先进器材，其他的角落如斑驳已然蜕皮的白墙、拥挤的候诊走道、生锈的下水管道、有限的楼间距都是这栋旧楼的历史印证。在二楼楼梯道边挂着“中医科”的门牌，据叶任高教授的回忆，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便是黄省三晚年出诊和带教学生的地方。
中医药大学厚德济世校训依旧在
广州中医学院创办于1956年，是当时国内四所中医药高等院校之一，黄省三担任了该院筹备委员会副主任，是该校创办者之一。走访在中医药大学的校园里，也许是傍晚的缘故，经过的老人小孩成群扎堆地坐在广场里，或草丛边乘凉嬉戏，场景之温馨愉悦犹如公园漫步的心境。这个校园绿化的光合效应和质朴的校园配置让人轻松到很难记得这是个以救人为神圣使命的医科高校。去掉医者妖魔化的外衣，以“厚德、博学、精诚、济世”为校训的中医药大学示以来客最亲切的姿态，这或许与创办者黄省三的行医哲学有着一脉相承的联系。
功德簿
自创“黄崇本堂”
黄省三自创“黄崇本堂”(俗称“壮心茶”)，把传统药方结合现代医学的理论精制成保健饮品，饮后可起强身健体功效，在港澳地区风行数十年。如今“黄崇本堂”仍在香港跑马地执业，主持者为黄省三后人。
数本专著影响巨大
黄省三是以当时极新的西医科技手段对病症进行确诊，同时运用中药方剂进行治病，这使他的医术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在对心脏病、慢性肾炎、麻疹、肺结核、霍乱、伤寒等疾病的治疗上，用中药治疗能药到病除。在抗菌素尚未面世的当时，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再如上世纪50年代初出版的《肺结核实验新疗法》、《肾脏炎肾变性实验新疗法》、《急性阑尾炎药物新疗法》、《白喉病药物新疗法》，以及1957年出版《肾脏炎肾变性实验新疗法》、1958年出版《急性阑尾炎药物新疗法》和《流行性感冒实验新疗法》等，他的著述共有十余种，其中多部都一版再版，被医学界奉为必读著作。
无私授业解惑
黄省三从香港回广州后，积极出任公职，无私地传道授业，培养后辈医学者；出任广东省卫生厅顾问、中华医学会理事会理事等职，极力推动中国医学特别是中西医结合学的发展；还任第二、三、四届全国政协委员，积极参政，议政。1955年应陶铸邀请回到广州，任中山医学院教授，当选第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参与筹建广州中医学院。
为中央领导看病
上世纪50年代中，黄省三在国家统战部的动员下，举家从香港回到广州，他被选为第二、三、四届的全国政协委员。每次开两会期间，会期虽只有半个月左右，但他必须在北京留一两个月才能回广州，因为常要给刘少奇、周恩来等中央领导看病。据说当时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等一批领导人都对黄省三的医术十分信服。
人·品
建立专病专方的医疗方法
◎发言人：郑洪(广州中医药大学博物馆馆长、教授)
广州名片：黄省三医学上最显著的成就是什么？
郑洪：黄省三的医学成就主要体现在他的中西结合方面。他使用西医诊断，用中医治疗，虽然现在这种方法在临床医学上被运用很多，但是在属于他的那个年代是非常前沿的，可以说黄省三就是中西结合的先驱者。此外，他有一套专病专方的医疗方法，也为后来者所学习和延续。比如针对某种病，设置几条相对固定的药方，这方法有点类似西医，现在也普遍被应用。特别他在麻疹、心脏病上取得的效果非常不错，而在他最擅长的领域——— 肾病研究治疗中，黄省三也采用了西医角度的研究，注重客观性，然后用中医用药，体现了他作为一代医学先驱，在医学研究和实验中早早就具有了现代严谨思维。
广州名片：除此之外，在医生史上，他的贡献还有哪些？
郑洪：他是广州中医学院的筹办者，因为声望高，但随后在学院里并没有具体的教学。他的西医理论与方法完全是自学的，可以看出在这方面他花费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和功夫，不像很多中医师傅，对西医一知半解，黄省三以大量实验与研究吸收了西医诊断方面的精髓。他的著作在医学史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不过都不可以作为基础教学书，因为他属于专著，不是系统的基础医学，基本上是每一本书研究一种病，以及比较深入详细的临床研究。
广州名片：中医西医化的争论一直不绝于耳，如此说来，他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人？
郑洪：有的人认为他的中医比较西化，甚至说他的中医不能代表真正的中医，这在医学史上还是存在争论的。但是不可否认，现在的中医实践中，可以说基本上还是黄省三的这种中西结合思路，从中也能鉴别出黄省三当时的先锋姿态，他代表的是医学潮流，或者说，他的方法更加符合现代医学的实际情况，中西结合是发展中医的一条新路，而坚守传统纯中医也是其中一条路，两条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保持中医的发展。
人·事
17岁治瘟疫一鸣惊人
黄省三17岁那年，适逢瘟疫流行，蔓延凶猛，别无良策的乡里长辈见他夜夜读医书，便让他试着为乡亲治病。当其时，当铺老板在当铺侧门摆上一张台，这便成了他第一个医馆。黄省三果然不负重望，药到病除。瘟疫控制下来后，他就开始名扬广州城内外。
北上会诊孙中山未果
1925年春，孙中山先生在北京病重，当时北京的医生救治效果并不明显。孙中山身边的人士得知黄省三在南国医界的名望后，邀请他北上参加专家会诊，黄省三火速收拾行装赶赴机场。但在登机前却传来了孙中山不幸逝世的噩耗。(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一生博览医书破万卷
黄省三一生深居简出，从不赴宴，除了治病救人，稍有时间便手不释卷，一生读书过万卷。据后人回忆，由于他长期勤于背诵，博学强记，练就惊人的记忆力。70多岁高龄时的他仍能当场指出病者症候记载于某书第几卷第几页，所述从不差错。
晨昏定省侍母至孝(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黄省三早年丧父，传说他每天早上亲自到母亲床前请安，晚间必到母亲房中问好。由于他的悉心侍奉，他母亲足足活满了一百岁无疾而终。而在他出版第一本医学著作的时候，他本人年近古稀，父母双逝，他还在该书的扉页印上“谨以此书之成，奉献给先父黄紫轩公、先母卫太夫人”以示不忘养育之恩。
人·后
“仁医”言传身教影响弟子
中山大学医学院博士生导师、著名的肾病专家及中西医结合专家叶任高教授上世纪50年代曾师从黄省三临症学习达五六年，得到黄省三的悉心指导并受其深刻影响。据广州中医药大学的医学史研究专家所说，叶任高是黄省三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此外，黄省三的儿子黄卓雄现在香港中环行医。
据叶任高先生生前回忆，黄省三的形象就是孔夫子所说的“仁人”，他自身是一位治学非常严谨的医学家，他是用言传身教来影响弟子们的。他最常说的是，中医博大精深，但我们学中医要读古书而不泥古，要独立思考，另辟蹊径，因为科学如果永远都停留在一个样子不发展，它也就不能成为科学了。后来证明，黄省三这种方法和精神影响了好多人。对于弟子的教学，总结起来，他的教学方法主要有几个特点：第一是用实际病例教学，通过深入分析实际病例，再提升到理论层次，很生动很实用；其次指导学生看书，他是自学成材的，没受到正规教育而成为一代名医，靠的是不断自我钻研，到晚年都是手不释卷的，比如看《黄帝内经》、《金匮要略》等大量中医经典。
然后还有言传身教，给身边的人传递高尚医风和治学精神：他当年治病是不管病人有钱、没钱、有地位、没地位，甚至给或不给诊金，他都是尽心尽力地医治。除了医德服人，黄省三的医学研究还开创了一个新纪元，在中医医学史上是一个转折点。而且黄省三在当中的具体医学成就也很多，他晚年专攻肾病，是该领域数一数二的专家。
唯心
医身先医心
近段时期，最炙手可热的新闻莫过于“打假”。“华南虎”落网之后第三年，曹操墓被指证为伪造，而素有打假先锋之称的方舟子在被质疑炒作后，却雇佣起保镖以防止再次被袭击，刚刚又收到风声，说深航飞行人员的资质造假……好混乱的江湖，不知道谁打谁，谁又是被打者。在一连串的造假事件背后，如果突然窜出一句关于发扬名老中医传统医德的老话，多少有点牛头搭不到马嘴。仔细想想，其实旅游造假、学术造假与医德也是相关联的：做人除了要诚信，还要行善，不能见利忘义。
这也是黄省三，一个医术与品德兼行的老先生留给这个社会的人生启示。简单通俗的道理，人人明了，却多数人难以做到。关于黄省三，在他身上有太多的闪光点，也有太多的争议性。而两者最集中的焦点莫过于他关于中医与西医相互结合的代表典范。在他老人家半个世纪后的中国，如何更好地发扬壮大中医精髓，如何中西结合的问题依然困扰着医院里多数中医生们。
然而，关于传统中医的医德问题，与临床实践、用药方法等比起来却时常被忽略。殊不知那也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优良传统：救死扶伤、医者仁为先。我想现在总结起来，当年黄省三等老一辈之所以芳名百世，医术高明当然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有医者父母心的道德胸怀。
有人说，现在的社会不比以前了，还奢望医生们有高尚的医德太不切合实际：看看医院，络绎不绝的看病的长队，看看学院，花样百出的职称评比，试问作为医生或者作为医学研究者，谁还有那份高尚自守的道德情操？
不是人心变坏了，是事过境迁，这个社会变质了，以至于老祖宗的传统美德都不合时宜了。红包医生、无良医生相比只是小菜一碟，这个社会变得像《盗梦空间》里的梦境，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而那些贪官，违背良心的逆天者就像背负着旋转的陀螺活在道德的边缘，无法解脱的，注定只能醉生梦死。想当年，鲁迅还弃医从文了，这一点在今天谈及黄省三等老一辈的人生历程，可以找到相同的契合点。医身先医心，历史无数次告诉我们，一个国家的发展，一个民族的盛衰尤其如此。
文献来源：2010-09-07 南方都市报-AⅡ12－13
作者：陈坚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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