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作家艺术家的花市情结
广州花市,实为人间罕见的绮市丽景。南宋诗人杨万里当年漫步花城,写下的“月在荔枝梢头,人行茉莉花间;但觉胸吞碧海,不知身落南蛮”,我们今天读来犹觉欣喜。古代关于花市的描述我们且不再说。当代艺术家如关山月的画作《广州好》、万兆泉的雕塑《新年大吉》、刘天一的广东音乐作品《花市迎春》等等,我们也不重点介绍,我们只来看看著名作家笔下的羊城花市吧。
冰心的《记广州花市》,最初发表于《北京晚报》1962年1月14日,后收入其散文集《拾穗小札》,她是这样写了逛花市的片断:
“我们随着人流涌去,在温暖的阳光下,额上、背上都出了汗,我们一面脱下大衣,一面眼望着台上的缤纷灿烂的繁华,身子却随着人流转移。这时一个孩子向我的怀里撞来,他穿着短袖的单衣,赤着脚,一只手里举着一枝鸡冠花,另一手牵着一个黄色的大气球,兴冲冲地只顾往前钻进人群去了。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也只能望一眼,后面的人又催涌上来了。鸡冠花,多么平凡的一种花,也许他手里只带着一两分钱吧,但是他已经买到了春天!”
慈祥老人冰心,无论在哪里,总是能看到孩子的欢乐!
秦牧写花市的散文不止一篇,其《花市徜徉》、《花城》、《花街十里一城春》等都是名篇。我们先看他最著名的写于1961年2月的《花城》:
广州今年最大的花市设在太平路,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十三行“一带,花棚有点像马戏的看棚,一层一层衔接而上。那里各个公社、园艺场、植物园的旗帜飘扬,卖花的汉子们笑着高声报价。灯色花光,一片锦绣。我约略计算了一下花的种类,今年总有一百种上下。望着那一片花海,端详着那发着香气、轻轻颤动和舒展着叶芽和花瓣的植物中的珍品,你会禁不住赞叹,人们选择和布置这么一个场面来作为迎春的高潮,真是匠心独运!那千千万万朵笑脸迎人的鲜花,仿佛正在用清脆细碎的声音在浅笑低语:“春来了!春来了!”……
广州的花市上,吊钟、桃花、牡丹、水仙等是特别吸引人的花卉。尤其是这南方特有的吊钟,我觉得应该着重地提它一笔。这是一种先开花后发叶的多年生灌木。花蕾未开时被麟状的厚壳包裹着,开花时麟苞里就吊下了一个个粉红色的小钟状的花朵。通常一个麟苞里有七八朵,也有个别多到十多朵的。听朝鲜的贵宾说,这种花在朝鲜也被认为珍品。牡丹被人誉为花王,但南国花市上的牡丹大抵光秃秃不见叶子,真实“卧丛无力含醉妆”。唯独这吊钟显示着异常旺的生命力,插在花瓶里不仅能够开花,还能够发叶。这些小钟儿状的花朵,一簇簇迎风摇曳,使人就像听到了大地回春的铃铃铃的钟声。……
我们赞美英勇的斗争和艰苦的劳动,也赞美由此而获得的幸福生活……
秦牧在《花街十里一城春》中的描写也仍然是诗意无限:
广州,地处承受“阳光之吻”的亚热带,北回归线在它城北不远的地方穿过。太阳的直射线,一年四季,不断在南回归线和北回归线之间移动。立春的时候,阳光从南回归线北移,广州很快就感受到春天的热力了。好像是童话中所描述的,穿着银光闪闪的锦赏,振动着金色的翅膀、一路撒着花瓣而来的春姑娘,踏着南海波涛,登上了中国大陆的名城广州。从南到北,一直走到北方的黑龙江,差不多用了5个月时间。春姑娘走路的速度不能算很快,大概每天约莫走70里。然而在她轻盈步履走过,袍袖拂到,目光注及的地方,冬眠的动物睁开眼睛了,叶芽舒展了,花蕾结了起来和慢慢绽开了……
在所有描写广州花市的文学作品中,笔者还是认为欧阳山先生在其《三家巷》里“幸福的除夕”那一章写“情侣逛花市”一段最为经典了:
……周炳正在暗中着急,忽然看见区桃那张杏仁脸上,浮起两个浅浅的笑窝,十分迷人。他知道她是使了金蝉脱壳之计,就笑着说:“阿桃,你倒聪明。”区桃拿那双细长的眼睛灵活地扫了他一眼,说:“学生还能比先生更聪明么?”凭着这迅速的、闪电似的一瞥,周炳看清楚了她的细长眉毛:弯弯的,短短的,稀稀疏疏的,笼罩着的无限的柔情和好意。
周炳感到舒服,就更加靠拢一些,低声问道:“咱俩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区桃被他吸引着,也更靠近他一步,简短回答道:“表弟,随你。”到哪里去还没有定论,他们只顾信步往前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说话,也不分南北东西。在区桃的眼睛里,也没有马路,也没有灯光,也没有人群,只有周炳那张宽大强壮的脸,那对喷射出光辉和热力的圆眼睛,那只自信而粗野的高鼻子,这几样东西配合得又俊,又美,有适称,又得人爱,又都坚硬得和石头造成的一般。
走了一程,周炳提议道:“咱们逛花市去。”区桃说了一个字:“好。”这真是没话找话说。他俩哪里像是去逛花市呢?花市在西关,他俩如今正朝着大东门走去。又走了一程,两旁的电灯逐渐稀少了,区桃就提醒周炳道:“表弟,你看,咱们敢情把方向闹错了。”周炳挥动着他的葵扇般的大手说:“没有的事。走这边更好!”实际上,他们从大东门拐出东堤,沿着珠江堤岸走到西堤,又从哪里拐进西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把这广州城绕着走了一圈。
到了花市,那里灯光灿烂,人山人海。桃花、吊钟、水仙、腊梅、菊花、剑兰、山茶、芍药,十几条街道的两旁都摆满了。人们只能一个挨着一个走,笑语喧声,非常热闹。周炳看见人多,怕挤坏了区桃,就想拿手搂住她的腰。没想到区桃十分乖巧,她用手把周炳的手背轻轻打了一下,嘴里像相思鸟低声唱着似地说道:“你坏!”又扭回头对他用天生的、特殊的魅力露齿一笑,就往前跑,一眨眼就像一只野兔钻进稻田里去似的,跑得无影无踪了……

文献资料来源:2009年   摘自《千年花事》

作者:孙卫明著

索取号:S68/189

本馆校对:黄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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