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璜生
烟花三月。珠水河畔。
早春烟雨笼罩下的广东美术馆前。
未进馆,艺术殿堂底蕴的磁力已在隐匿地展示。这时,一把声音从馆里飘了出来,拨开雾气的阻力,钻进我的耳膜。
“请进。”
我被这声音引领着,进入了书香洋溢和艺术氛围浓厚的馆长办公室-书柜内摆满不少名家书画集,桌面垒起一堆堆文件和材料,我想,主人平常就可能在这堆东西的包围之中拓展各项工作的,然而繁杂的业务与艺术创作必然会互相产生撞击,那会对一个艺术家带来什么影响?正当狐疑间,主人王璜生向我走了过来,他的鞋跟与地板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打断了我的疑问。他穿了一件黑底红花的唐装,黑边眼镜下的络腮胡子使人过目不忘。
随手翻阅王璜生的水墨画《天地悠然》系列作品,使我感到浓厚的水墨气息跃然纸上,而且我的意识马上被这湿润所包围,我诧异了,极力想从中抽离-哪怕只是我的躯壳,因为这湿润正在迅速渗进我的筋骨、心脏甚至脑袋。但我又马上意识到所谓的逃离是于事无补的,因为我看到了虚无飘渺的幻境-不能否认我被眼前的景物吸引住了。莲花池、老宅、廊柱、瓦片、挂像、鸟笼、书案、画轴、云雾、江河、日月……全都融合在一片片黑白水墨中。而那湿润,正是从这片水墨中渲染开来,并呈现着继续扩散的趋势。主人看了看我:“这是我心灵的回声。我总觉得,画画是谛听心灵的回声。而这些物景,总是有意无意地撞击着我的心灵深处,所以我企图构建这片天地。”
王璜生的陈述带我走进了画里,靠近老宅的窗边,我看到眼前的肆意汪洋,遥望海天一线处,云蒸霞蔚,迷雾中,日月同悬。
迷朦?迷梦?
我不解地问:“这是怎样的一片天地?合情合理吗?”
对于自己提出的问题,我觉得不少人都会有同感。为什么太阳和月亮会同时高挂天空,而且是出现在中国画中,这样的构思并不多现。看看那梁柱-歪的;再看看外面盛放着的莲花-黑的。如果你看到毕加索笔下的人物都是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走了样,那是想当然的抽象。虽然现实的物质有方有圆、有黑有白……但当我们从现实物质中抽取提炼出可称之为“美”的元素时,我们已经超越了实体的局限,在思维的广阔空间任意遨游了。将这种“美”展示在黑白交错的宣纸上,这片悠然天地只有黑白两色,两种颜色就能融会天地万物。在西方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可在中国人看来却再平凡不过。
日月星辰和奔啸的河水又使我感觉到了层层诗意的不断飘荡,尤似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般涌过。水墨是东方特有的表达自身思想世界的方式,内里承载的精神追求无限深远。水墨的肆意狂放的泼洒中内含极为丰富的精神情愫,一种决然相异于西方的东方传统的情思与化外之境,画里讲求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文化气息,需要细细体味。仿如李白的“门开九江转,枕上五湖连”,是一种哲思,需去寻找更广阔的空间。王璜生用见方的画纸表现出来了,流露出东方哲思最高境界“天人合一”的哲学意味和美学观。
在《天地悠然》的悠悠老宅附近,我嗅到了《大花系列》所散发的芬芳。王璜生以“花”为母题的系列,迥异于古人钟情的落花、残花。他着力描绘出“花”那充盈而丰满的真实性,传达着各株花盛开时最迷人的瞬间;兰花、菊花、莲花、牡丹、玫瑰……全都傲然怒放,灿烂地展示着最鲜艳、最热烈的笑脸。王璜生用笔墨营造了万紫千红的花花世界。《大花系列》中,充满了对转瞬即逝的自然美感的流连和追忆,王璜生采用水墨写意与色彩敷染相结合手法,编织一幅幅健康的生命、美的心灵、精神向上的花。李公明先生在《读王璜生的花卉画系列》一文所言:“王璜生的花卉作品首先就使花的本真面目在我们的内心苏生过来,这正如海德格尔所讲的艺术的真理性问题:他认为艺术的真理性就在于艺术使事物显现其本真面目。”
赏毕老宅和花儿,我才想起王璜生的生活并不闲适,作为一个画家肩负着一些繁重的行政管理事情和美术创作任务,可知其承受的担子之重。但他始终保持像《大花系列》作品那种健康向上、充满活力的状态,在处理日常工作与美术创作二者关系时不时地启动着理性和感性的交换频率,把工作开展得有条不紊。稍动脑筋,广东美术馆数年来的展览逐一在我脑海播放:2001年的展示我看到了千年敦煌的飞天飘带;2002年的展示我看到了超现实的达利的雕塑品;2003年的展示我看到了“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摄影作品;2004年的展示我看到了第十届全国美展的油画……古今中外,一应俱全。作为在广东省内一个标志性艺术殿堂,美术馆是全省美术事业的风向标,它导向广大美术工作者的美术创作。王璜生还向我介绍,美术馆在筹建过程中,就以典藏,研究,展览陈列,教育,服务,交流为美术馆的六大功能,并定位为现当代美术馆,具体学术目标是近现代中国沿海美术,海外华人美术,当代美术的典藏、展示和研究。同时,当代艺术与传统的艺术一样,都有良莠不齐好坏相杂的。作为一种新的艺术形态,它也需要一个被认识和自我调整适应的过程。当代艺术是当代社会生活和情感的产物,好的当代艺术是对当下社会的一种负责任的表达和诉求。而大众的口味是千差万别、各有所需的,美术馆的责任就是以专业的精神、以服务的意识为大众提供各式各样审美的食粮。
时间在观赏和对话中消逝,告别王璜生,我离开了广东美术馆,烟雨已散,迷梦已开。
王璜生的悠然,表现在其东方气质精神的画作及其主持举办的以当代艺术为主攻方向的众展览中,或许会使你感觉有某种的不调和之感。但如果深究下去,又会得出两者间的相互相通。水墨画中可以加入西洋流派的画法技巧达至创新境界;反过来,传统国画也能为当代艺术的发展作深厚的积垫。
王璜生的悠然,把握住了这微妙的联系,在美术馆的艺术天地里,探索着,追寻着,澎湃着。
王璜生的悠然,是一颗心灵的表达,一个美丽的追求。
王璜生,1990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史论专业,获硕士学位。现为广东美术馆馆长,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州美术学院特聘教授,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南京艺术学院博士生,中国美术馆专家委员会委员。
出版美术史论专著《中国明清国画大师研究丛书-陈洪绶》(吉林美术出版社1995年);出版《王璜生/天地悠然》(辽宁美术出版社1996年)等多种个人绘画专集。
美术作品入选“第八届全国美展”、“第九届全国美展”、“百年中国画大展”、“中国艺术大展”等。
美术论文和美术批评文章散见于《文艺研究》、《美术》、《美术观察》、《美术思潮》、《画廊》、《江苏画刊》等国内外各种专业刊物。主编《美术馆》刊物。
策划和参与策划多种大型展览及学术活动:
1992年参与组织“中国当代艺术文献展(第三回)”(中国广州);
1997年策划“现实关怀与语言变革”专题展(中国广州);
1998年策划“南方语境-当代中国艺术家邀请展(第一回)”(意大利曼托瓦);
1999年参与组织“克里斯托与珍妮.克雷作品展”(中国广州);
1999年参与策划“进入都市-中国实验水墨展”(中国广州);
2000年策划“与摩尔对话-中国当代雕塑展”;参与策划“艺术中的个人与社会”展(中国广州);
2001年参与策划“中国水墨实验20年”(中国广州);参与策划“虚拟未来-中国当代艺术展”(中国广州),策划“中国当代雕塑陶艺展”(中国香港);“符罗飞/关于人民的素描”专题展(中国北京);
2002年组织和策划“首届广州三年展”(中国广州);
2003年参与策划“首届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中国北京);
2003年参与策划“第五十届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意大利威尼斯);
2003年组织和策划“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大型摄影展”(中国广州)。

文献资料来源:   摘自《东山文艺-珍藏版》

作者:文常 咏祥著

索取号:I218.651/2

本馆校对:黄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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