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开始就是高潮
过年这事很精彩,一开始就是高潮,高潮就是年三十晚。是的,地道的广州街坊一般不说除夕,而是说“年三十晚”。
在广州过年,高潮的中心之处当然就是花街了。是的,广州老街坊口头上一般也不说花市,而是说花街。街同市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花街更加浪漫也更加准确,而“市”无非是市场或者集市的意思。花街一年一度,何来集何来市呢?况且花街的街字是阴平,作为词尾更加响亮上口……到后来,广州的花街越办越“静丽”,入口处都搭起巨大的牌楼,牌楼上赫然出现的“花市”二字似乎不断地给“花街”还是“花市”定调,而媒体每年一度连篇累牍的报道更是不称花街说花市,于是现在很多广州人也跟着说花市了。真是遗憾,好东西总是留不住。花无百日红啊。
“花街”是个名词,前面的动词是“行”。一个“行”字,多么自在。这是广州人的性格。行花街。而“花市”前面的动词是“逛”。广州人少说“逛”。也许“逛”字给人的感觉有点狂还有些流里流气吧。偶见媒体也有“逛花街”的说法,容易引起歧义不说,还显得特别不伦不类。
世界上有大型花街的城市不多。神州大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这个季节,广州却是满城花香,满城春色。这是老天爷对亚热带城市广州的眷顾,也是广州人的福气。虽说市场经济了,但是在花街上看到琳琅满目的五颜六色的工艺品,而且大都是塑料人造毛之类的东西,心里总不是个滋味。算啦,时代前进了。
小时候在广州过年,年三十晚一家大小围炉之后就是小孩子狂欢的开始了。小巷里传出一阵阵呼朋唤友的声音,孩子们拉帮结队三五成群向花街走去,一路上还不时扔几个金钱炮甚至烧几个小炮仗,进了花街,开始真是逛,只是目不暇给地看花,看啊看啊,就是不买。等到午夜零时全城鞭炮声大作的时候,就开始抢花了。所谓抢花不是不给钱真抢,而是用极少的钱就可以从花农手里夺过一大把花。花农也是喜气洋洋,笑逐颜开,吉祥词句满口。然后人人手擎一把春光撤退,桃花菊花芍药银柳,花的海洋渐渐在城里散漫成一条条花的河流,满是小孩的欢闹……
在后来当电台记者的岁月当中,我便逐渐远离了年三十晚的这种纯粹的快乐。因为年三十晚正是电台新闻报道的节骨眼。记不得有多少年了,我家的团年饭都是改在年初一或者年初二才吃,但是也可以独享到另一种温情。记不清有多少年了,新年的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做报道的各路记者也回到了办公室发完稿了,主管新闻的台长就笑嘻嘻地亲自端着一大锅热辣辣材料十足的潮州粥上来慰问我们了。那是这位记者出身的台长的老传统,年三十晚就在家里边熬粥边指挥报道,报道出街了,粥也熬好了,这样的团年总是让大家心里暖成一团……甚至有的记者本来年三十晚没有安排任务却都主动回来干活,不是为了那一口热粥,而是为了这份做新闻在现场的感觉和这份团队的温暖。那些年我们的工资奖金其实都很低。
跟现在相比,那时候的广州是一个很小的城市。跟那时候过年相比,那时候的感觉是不知道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到处都是人山人海;而现在的感觉是,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除了依然人头攒动的花街,到处都是车马稀啦,开着车在广州甚至有一种滑行的幻觉,太捧了!
有一句很老土的话,叫做“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哈哈,但是现在的人都太社会化了,以至于很多的社会细胞一直处在聚少离多的状况之中,尤其是饭桌上的聚少离多!只有年三十晚的这顿饭是一年365天当中的例外。我相信哪怕是早就订座爆满的酒楼饭馆,除了极端情况之外,这个晚上广州所有的饭局必定清廉至极。团圆,才是年三十晚最重大的主题,花街其实只是余兴。

文献资料来源:2011年2月   摘自《活在广州》

作者:陈扬著

索取号:I267.1/754

本馆校对:古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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