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留学生之父”容闳
1872年,有一位珠海人历经15年的奔波和努力,终于促成了清政府派遣120名少年留学美国。这件前古未有的奇事,为中国培养了一批新式的栋梁之材,而且开创了近代中国官派留学教育的先河,深深地影响现当代中国历史的全球化进程。这位有“中国留学生之父”之称的人叫容闳。
进入教会学校
7岁那年,容闳跟父亲去了澳门。“阿闳,我送你入教会学校读书怎么样?”一天容闳的爸爸对他说。
“跟鬼佬(当时称外国人为鬼佬)读书?好可怕的啊!”容闳有点担忧地说。
容闳的家乡在南屏镇(现属珠海市),那里和澳门只有一水之隔。小时候,他就听大人们说那里有不少西方传教士,他们还开办了学校。
“可是英国传教士开办在澳门的马礼逊学堂是管吃管住的,最重要的是不要钱!”爸爸显然回避了容闳最担忧的“可怕”这两个字。
一听说“不要钱”容闳马上不吱声了。因为跟接触鬼佬相比,没钱、没知识,对一个贫穷人家的孩子来说,是更加可怕的事呢!
爸爸接着说:“我看以后中国是有可能与洋人通商的,洋务一定会是一种热门的职业。我们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能出人头地。你在教会学校读书,英文一定会很好,将来做一个翻译或者洋务委员,实在是很有前途的工作。”
容闳听了,觉得这还不错,便同意入学读书。
容闳进入马礼逊学堂学习时,全校只有五个中国孩子,容闳是第六个学生,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他们在学校上午学习算术、地理和英文,下午学习国文。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前夕,马礼逊学堂一度停办。容闳回到了家乡。1842年,由于香港被割让给英国,马礼逊学堂便迁往香港,学校的老师居然找到了辍学在家打零工的容闳。容闳随后迁往香港继续学业。
在香港,容闳得到了校长勃朗先生的热心指点。勃朗是美国耶鲁大学1832年的毕业生,是一个极为出色的教师。他性情沉静,处事灵活,为人随和,充满乐观主义精神。
1846年8月的一天,勃朗先生上完课后,他告诉同学们,因为健康的缘故,他决定要回美国去了。
“我非常舍不得你们,我想带几个同学跟我一起走,我可以提供方便,让你们在美国完成学业。”勃朗先生用恬淡的语调继续说下去,“如果有谁愿意跟我一起走的话,请站起来。”
这时,班里死一般寂静。毕竟,要年轻人离乡背井去陌生的“番鬼国”(外国),并不是随便就能答应的。
忽然,一个学生站了起来。勃朗先生一看,原来是容闳。接着,黄胜、黄宽也站了起来。
勃朗先生微笑了,叫他们回家跟父母商量,得到同意才能跟他去美国。
如果说小时候还有点怕鬼佬,在教会学校受了12年教育的容闳现在一点也不惧怕与他们相处。
那天晚上,容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母亲。母亲一听,立刻哭了起来。那时,中国很少有人到海外去的,儿子这一去,很可能意味着生离死别。
“孩子,我知道你见识比我多!我也留不住你。你就勇敢地走你认为正确的路吧!”母亲最终还是同意了容闳的请求。
四个月后,容闳和黄胜、黄宽一起在黄埔港乘上了那艘驶向美国的“亨特利思”号帆船。
耶鲁第一位中国学子
“亨特利思”号在大洋的惊涛骇浪中颠簸了整整98天,终于在1847年4月12日驶进了当时只有二三十万人口的纽约港。
到了美国不久,黄胜因病在1848年秋天回国。两年后,黄宽亦转往苏格兰去学医,只有容闳一个人留了下来。
容闳在麻省的孟松预备学校就读,三年后,他考入了耶鲁大学攻读英国文学。
一天放学后,有几个美国同学拿着足球要去球场踢球。他们招呼容闳一齐去玩。
“我不玩了,你们去玩吧!”容闳向他们摆摆手,说。
等他们走后,容闳急匆匆跑出学校去了一家煤店,他在这里做运送煤球的兼职工作。
在大学了,容闳虽然得到了一些奖学金,但远不够他应付生活所需。读书之余,他经常要去打工,帮人洗衣服、做图书管理员……
有一次,容闳劳累了一天,回家后,饭也不吃就倒头大睡。可睡了没几个小时,容闳就醒过来了。他摸摸自己的头,觉得头有点痛。不过,他还是爬起床,在书桌上摊开了书本。因为更让容闳头痛的是,他的数学老不及格,他得花时间多做练习。
“容先生!你们中国人都像你这样不用睡觉的?”这天,有一位美国同学问容闳。因为,在他的眼中,中国人实在是太神奇了:可以不睡不吃,整天做兼职,而且学习成绩还不错!
容闳苦笑了一下,说:“我其实很累的。我也想好好休息,享受大学的美好时光,可是,我玩不起啊!”
美国的同学对他说:“做人要学会劳逸结合才好。我们有几个美国同学组织了一支足球队,需要一个火头军(指做饭的),你有没有兴趣做?”
“好啊!”容闳一口答应了下来,因为做“火头军”起码保证自己能有饭吃,另外,他打起了小算盘:还可以抽空看看他们踢足球,如果有可能,就跟他们学几招,锻炼锻炼身体!他想起了当年和自己一道来美国的黄胜,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被迫回国的。
没想到,容闳就这样喜欢上了足球,他以东方人灵巧的身躯,像穿花蝴蝶一样带着球在球场上驰骋,不少美国朋友赞扬容闳是“传奇式的足球英雄”。
容闳经过7年的艰苦学习,不仅从中学毕业,而且顺利拿到了大学文凭,获得文学学士学位,成为中国受过美国高等教育的第一人。
当容闳戴上学士帽的那一刻,他特别思念祖国和亲人。面对美国的强盛和清朝的落后,他突然产生一个闪光的念头:“如果中国的青年也像我这样来美国接受教育,学到技术和本领,再回去建设祖国,要不了多久,中国就可以变成富有活力的新中国。”
怀着这个“留学教育计划”。1854年11月,容闳谢绝了许多美国友人的挽留,回到了阔别7年的祖国。
艰难开辟留学路
1871年,清政府终于批准了容闳的“留学教育计划”。
拿着这份申请了15年的计划,容闳热泪盈眶。
回国15年来,他这个中国第一位“海归”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每当他向别人提起这份“留学教育计划”,人家都是用看“傻佬”的眼光来看待他。
有些官员对容闳说:“我大清帝国是天朝上国,怎么能向洋人学习?你自己离经叛道就算了,要说服朝廷同意你这份计划,谈何容易啊?”
容闳人微言轻,要实现个人的梦想,在故步自封、沉闷单调的中国社会,似乎无法找到任何的突破口,他只好先搁置自己的计划。最初,容闳在广州美国公使馆、香港高等审判庭、上海海关等处任职,后为上海宝顺洋行经营丝茶生意。
后来,容闳做茶叶生意也不见得有起色。但就是这些看似碌碌无为的生活中,容闳有了明确的方向,他感慨地说:“我志在维新中国,应该从大处着墨。整天为赚几个茶叶钱奔走,我的事业岂不是水中捞月?”
之后的日子,容闳长期充当说客,到处推广自己的“留学教育计划”。终于,15年后,他通过曾国藩、李鸿章等清朝高官上书朝廷,从而让清朝批准了他的“留学教育计划”。
这个计划打算在1872—1875年,清政府每年挑选30名12岁左右的少年赴美留学,4年共派出120名,是中国最早的官派留学生。
但是,克服了“官方”的障碍后,留学却又面临着“民间”的阻力:官方出钱派人到美国留学,竟然无人愿去!
当时人们仍然认为只有读“四书”、“五经”,由科举当官才是“正途”,所以,第一批留学生30名在上海竟然招不满额!
朝廷只能从乡村招收出洋留学的学生。
有一天,一位官员来到一条村里,他拜访各住户,看哪一家的父母愿意把他们的儿子送到国外接受西方教育。“你们放心,留学的经费,全部由政府负责。”官员向大人们解释说。
“免费?!”这让许多人都费解,因为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轮到自己?又怎么会是尊贵的官员亲自到乡下来做推广宣传?
家里有几个孩子的觉得可以“博”一下,即使这个去留学的孩子不幸死了,也还有其他的孩子可以传宗接代啊!于是,有的人申请了。
可是过了不久,就有人散布流言:“听说西方人是野蛮的人,他们会把我们中国人活活地剥皮,再把狗皮接种到中国人的身上,当怪物去展览赚大钱……”
“哗!这还了得!”对外国完全无知的乡下人吓了个半死!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些报了名的人赶快去撤消了报名。对国人的无知,容闳摇了摇头,但他不怪自己的同胞,“这正是我要推广留学计划的原因,让国人走向世界,让国人了解世界,这样才有可能与世界大同!”
为打消这种顾虑,容闳便以自己的留学经历现身说法,证明留学是不会被剥皮作展览的。
经过百般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凑足了这首批30名官派赴美留学生。在大清首任驻美公使陈兰彬、驻美副公使容闳的率领下,1872年8月中旬,他们从上海起航赴美。开启了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新的一页。
留学计划夭折
到美国后,这些中国留学生在美国的学校上学,住在美国人的家中,他们的行为举止自然开始发生了变化。容闳积极支持他们参加各种体育活动,如打篮球、棒球、足球等,还支持他们参加各种社团活动。
留学生们迅速融入美国社会,例如自行车刚在美国问世时,中国留学生也感到好奇,试着骑,耶鲁大学第一个学会骑自行车的人就是中国留美学生;其中一人还当过耶鲁大学划船队队长,许多人还学会了跳舞,由于他们彬彬有礼,许多美国女孩都喜欢和他们跳舞。在服装上,由于经常运动,他们开始讨厌中国的长袍马挂,而喜欢穿运动衣。
有一次,中国留学生按惯例去拜见清政府的留学监督官员。在闲聊中,留学监督官员发现有几个留学生头上戴的是假辫子!官员大怒,问:“为什么要把辫子剪掉?”
一个留学生说:“最初,我和美国同学踢球时,都是将辫子塞进内衣里的。可是,比赛很激烈,辫子会飞出来,辫子一散开,对对手的影响很大。他们说这会影响他们的注意力,影响比赛的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留学监督官员的鼻孔狠狠哼了一声,“我大清男子留辫子,是大清帝国的重要标志,岂能随便剪掉?”
留学生们在官员的震怒下面面相觑。事后,他们都说起1876年参观了美国费城国际博览会的事。在参观博览会的第三天,美国总统格兰特还专门接见了这批中国留学生,他主动与大家握手,亲切交谈,鼓励他们要用心学习。美国总统的平易近人,与见中国官员要下跪、磕头形成鲜明的对比。留学生们在美国一点点感受到近代文明的自由、平等、民主精神,这些使他们对中国的封建专制制度产生反感。
但新的政治危机也一天天在增加。清政府派留美学生的如意算盘是:在政治和思想上保持封建文化传统的前提下,把美国的先进技术学到手,旧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留学生们在美国接受的是西方教育,过的是美国式的生活,对于十来岁的孩子来讲,非常容易“美国化”。还有一些留学生受美国宗教文化的影响,渐渐地信奉基督教,诵《圣经》,做礼拜,十分虔诚。几个极端分子还暗地里组成了“中华归主团”,提出“中华帝国基督化”。这更是清政府不能容忍的。
容闳认为这叫入乡随俗,没必要责怪他们。
不料,清朝的总理衙门(外交部)的官员们已全盘接受留美公使陈兰彬的“全撤请求”。1881年6月8日,慈禧太后同意了这个请求。原计划留学时限十五年,不料进行到第十年时,留美学生全部被政府强行召回。
容闳以留学核心内容的教育兴国计划虽然失败了,但毕竟迈出了中国教育走向近代的艰难一步,是中国教育制度现代化的先声。

文献资料来源:   摘自《开风气:岭南先贤》

作者:胡荣锦编著

索取号:K820.865/20

本馆校对:范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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