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华
李国华(1923-),祖籍广东南海,生于广州。1936年入广州市立美术专科学校学国画。长期从事工艺美术的创作,并兼任广州美术学院和广州文史夜学院教师。历任肇庆市书画工艺厂副厂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工艺美术学会理事。
从艺60多年的李国华,于1999年广东画院40周年院庆办生平第一次个人展览。之前,举办不举办又大费踌躇,既感兴师动众,又怕艺道未精,前怕“狼”后怕“虎”,顾忌再三,画展出版了一本24开本的《李国华画集》,画集开本无疑像连环画的格局小之又小,可以看出画家对现代的宣传推广、包装自己是多么的不重视。黄笃维老先生谈到李国华:一位埋头苦干、默默耕耘的画家,从事山水画已半个多世纪了,至今仍未引起人们应有的注意,其原因在于他不善交往,更不懂得宣扬和包装自己,只是老老实实地画自己的画。这确是对李国华入木三分的评价。
21世纪这个商品经济熏陶得满世界欲望张扬的南方第一大城市--广州,就有好些如李国华落后于形势的“东拱”式的先生和“遗老”,死守着淡泊与宁静,非功利地对待艺术的创造.求自适、自娱的“落伍者’。一直习惯于人生世界观意义上世俗远离的部分文化人,很难强迫或诱导他们脱去衣服重新赤条条地跳下商海去翻滚沉浮,用李国华的口吻叫做“老祖教落”。对于名利、物欲,80高龄的他看得很透彻,利来利往的辛苦刺激,奔跑追逐,不如“闭门展纸,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其乐自得,满心欢喜”。一个人,能吃多少?不就两碗饭。能住多少?不就半张床;大亨与平民,人人都用一叠人民币上面的三张,只不过大叠与小叠之比较而已,有得必有所失,有所失必有所得,老天爷对待众生最为公平。这是中国人看世界的最为智慧的哲学,李国华对世事体贴通透。
他曾经落魄过,因子女多而生活异常艰辛。1934年至1958年的一大段时间为讨生活,在路边替人修理单车。中国这个单车王国光是广州就有几百万辆.每天总有坏车送上给他,他修得乐此不疲,充满快意。继而干脆在光复路租了个小铺,李国华说:“开了个修单车铺,大修特修。”他是中国新时代的老一辈个体户,修单车成了李国华光荣而自豪的业绩,说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对着这位满头白发的前辈,我真服了他的随遇而安、易于满足的豁达。
有段时问,竹帘画经画家们手绘,在外国特别行销,画一张两元人民币,对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画家,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李国华有时连单车也不修了,多快好省,一天画十张八张。
1936年,李国华考入广州市立美术学校国画系,老师黎雄才、赵少昂、黄少强、叶永青、苏卧龙全是岭南画派一大堆健将雄豪。因他在学成绩特好,老师们爱护有加,学生期间的作品已能进入全国美展的殿堂,对于这位少年得志的高材生。李国华那时该是多么的踌躇满志。可惜,广州沦陷,他只得放弃学业,转而向社会下层讨生活。解放后,李国华边修单车,边执着于绘事,从不放弃,以《木排》入选1957年全国青年美展并获奖,1959年又因作品《山区秋晓》入选
全国建国十年美展,继而得到方人定、蔡迪之等前辈赏识爱护,参加市美工室举办的“国画座谈会”。美玉的豪光终究包裹不住,李国华开始受到全省的注意。1958年,好人方人定亲自跑到李国华家里,告知准备吸收他进入广东画院,这一年,正是中年的李国华似乎高兴得太早了点,他结束了修理单车的业务,以全副身心投入人民北路的湖边新村画院新址的怀抱,准备大干特干。然而,造物弄人,恰好一连串的“反右”运动铺开,一拖再拖,更因编制问题,李国华只得望门兴叹。
此后,李国华先是在文史夜学院、广州美院、广州美院附中、市舞台美术班教山水课程,继而又参加美协送画下乡的文艺轻骑,到工地、厂矿体验生活,至1973年底为广东肇庆地区培养了一批陶瓷美术创作人员。连带自己也因生活进入肇庆市工艺厂工作。1980年肇庆市书画厂成立,出口国画赚取外汇在那时特别红火,李国华的才能得到当局重视,被任命为副厂长,各种头衔也多了起来,工艺美术师、市人大代表、市政协常委都往老人家头上戴。改革开放后的东风吹来,李国华深深感受到流离失所后的第一次的舒心与安定。1982年,回到广州的李国华义无反顾地投入到魂牵梦萦的广东画院,真正地当上了一名专业的无牵无挂的画家。1992年,李国华从广东画院退休。
40年代从艺至2003年,李国华走过了80个春夏秋冬。在战乱中颠沛,在运动中折腾,在穷困中苦熬,在曲折中强忍,这些时期的中国人比起今天的新新人类,如天上和地下。李国华这一辈的中国人处于20世纪的极端年代,是最苦的一代,命途坎坷的一代,特别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遭遇的挫折、压迫,被树为另类。更是双重的苦难。性格上始终开朗、乐天的李国华像乱石丛中的草本藤蔓,伸到哪里,长到哪里,抓紧着缝隙,顽强地爆出生机。人生不易,处于20世纪中叶及末期这个特殊时代而能有如此艺术成就的李国华,更加不易。
细观李国华的画,可说满纸灵气,对于广东新山水画的开拓性发展,李国华尽了他的力气和智慧。他是一位不断钻研、探索,力求出新的画家。他的山水画在向深度及高度方面的蔓延发展,应该说在他那个时代有着了不起的成就,松和石的用笔用墨已到了挥洒自如、随心所欲的境界,在我个人看来,20世纪后50年,李国华的山水画已达到了广东第一流的水平。
点着烟,扶着腿,侧着头而白发满头的80岁老人,精力健旺,悠然自得,他的身体很健康,他不汲汲于名利,为人低调,自视不高而乐天安命。很喜爱李国华的为人处世风格,一个画家追求着笔墨当随时代,在俗世中营造的也应像李国华那样澄怀观道般的豁达。我同感于我的挚友《广州美术研究》主编罗远潜的一句话:“我既努力进取又听天由命,因为很多事情并非强求能成,一句话,老天自有安排。”人也应该有所信念,记得《南方周末》报对北京崔卫平的访谈,她谈到捷克作家哈维尔的信念,认为哈维尔相信头顶上有一个更大的秩序,如同中国人所形容的“天道”或“举头三尺有神明”。为恶为善现在中国许多人变得模糊,似乎为了名、利、金钱大可不择手段,如崔卫平所说;“恶人们认为死后哪怕洪水滔天而放胆作恶。”然而,我更相信他(恶人)最终会得到报应,最终会得到历史天道的审判。李国华的澄怀观道的处世方式正好是平凡人所可能执着的生存之道,绝大多数人不能成仙、成佛、成大师、成大亨、成大官,惟有平常心的澄怀,易于满足的淡泊才是人生健康、安详之本。

文献资料来源:2007年10月   摘自《岭南画派大相册》

作者:卢延光,韦承红著

索取号:K825.72/47

本馆校对:黄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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