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少昂
赵少昂(1905-1998),原名恒,字叔仪,祖籍广东番禺,生于广州市。9岁丧父、全靠母亲当女佣的微薄收入维特生计。16岁时,考入高奇峰的美学馆。1930年以《白孔雀》获比利时万国博览会金奖之后,便在广州创立“岭南艺苑”授徒。1937年任广川市立美术学校中国画系主任。1948年任广州大学美术科教授,同年移居香港、复设“岭南艺苑”。
赵少昂在香港有海外宗师地位,弟子遍布世界各地,除港台外,美国、加拿大、欧洲、东南亚,甚至非洲都有其弟子,屈指数来弟子过千数。他是以旧式传统授课带徒,一点一滴,耳提面命地把学生逐个带出来,并不是坐在礼堂的讲台上,台下几百听众都是他的学生的那种简易方法。
他早早便名扬中外,25岁以《白孔雀》夺得比利时万国博览会金奖,而且长寿,又相当勤奋,命运也没有那么多的曲折艰辛,留下来的作品也就众多。在当时的海外,他的花鸟、走兽画除了杨善深,一时无人能企及。
赵少昂的艺术特色之一是在色彩上对前人的突破,鲜明、浓烈、大胆,古人、前人未敢在宣纸上使用的色彩,他用得光彩照人,分外漂亮。白孔雀在20世纪的中国画中几乎被他画绝。画家画昆虫而很少见画毛毛虫,那条在青翠欲滴的花茎上用极细的丝线吊着的蓬蓬松松蜷曲着的毛毛虫,毛爪依稀,近乎透明,又几乎被他画绝。
特色之二是他的用笔及用墨。他喜欢用“山马”,毛锋长而硬,跟转反侧、皴、擦、点、染出神入化。他的笔墨强调一种力度、硬度,进而排比出一种节奏、速度。笔锋落墨的弹跳性、奔放性,表现着感情上的畅快与跳跃,透出中国画在中西交融中的改变,在中西文化互相吸纳交流中交出一份现代中国画的上乘的答卷。
因为他的长寿和勤奋,他的画,就家中收藏的课徒小稿足有几千。他的用笔的浓淡干湿,按、提、顿、挫纯然进入一种随心所欲的化境。笔墨弄到他那般千变万化,个性独特而又不逾矩者,20世纪中国的花鸟走兽翎毛画坛他足可称雄。有人说岭南画派无足轻重,只要不持偏见,细心研究赵少昂在用色、用笔、用墨乃至形体上的现代变革、变化,特别是花鸟画,你会感到一种孜孜以求的顽强探索,一种衣带渐宽,独上高楼。蓦然回首的境界。为中国画进入现代形态,他,一个南方的画人,又处于中西文化最前沿--香港,对中国画献出了那份不息奋斗与贡献。
他1948年往香港。一直生活至20世纪末谢世。他请人刻了一印:“足迹英、美,法、意、瑞、德、日、印、菲诸国。”当时的中国一流画家,像他这样踏足世界各国,开眼界,展胸襟,毫无思想桎梏地吸纳世界文化的也是得天独厚,屈指可数。内地建国后逐渐封闭国门,“文革”更是铁墙一般地堵塞关锁,别说走出去,连外国书籍、画册、信息全都封闭深藏、不容人们注视一眼,这大大地限制了内地当时艺术家的视野及思维。赵少昂有30年八面来风,对世界文化他舒开胸怀吸纳消化,他的不逾矩的中国画变革、创造,令岭南画派又开一新面目,加上他的传统旧学深厚的文化底蕴及中国精神,使他在香港这块中西文化交流最为方便的土地,唱出一首变革中国画的“大风歌”。历史毋庸置疑要记上赵少昂文化贡献的一笔。香港中国文化博物馆
专设了赵少昂艺术馆,广州艺术博物院也立起了赵少昂艺术馆,20世纪的中国美术史无法不谈赵少昂。
岭南画派诸人中关山月与赵少昂两人在眉心印堂上都嵌有一颗大墨痣,赵少昂稍平而大颗,关山月小些而如墨珠般突出。按中国相学推论为“双龙抢珠”相格,两人同处一个画派,同在额上一处生一颗“珠子”,也是分外的巧合与神秘。结果,两人都在各自两地同有弟子若干人,同有宗师地位,同样名满天下,而隔不两年同归道山。墨痣生在脸上,头上多矣,而生在眉问、印堂上却百万中无一人,这也算是一“怪”。赵少昂生于中和节,他请人刻了一印:“生于乙巳中和节”。“中和节”对于我们这辈人不得其名而入,不知何节何典故。但就字义顾名思义相解释:“中”,中正,“和”,平和,中正平和的节日出世,反证于赵少昂的生平,也就怡乎其人品性平和,少剑拔弩张少有波澜经历。赵少昂优雅而少慷慨激昂,说话也轻声细气,每见友朋必打躬作揖,自谦到小心细微。友朋学生都亲近他,如沐春风般和煦。这样一位中、和、平、正的人有着他的立身处世的理想、人格,广州美术馆老馆长谢文勇先生谈到赵少昂画品与人品,特别注意到赵喜欢画蝉及他喜欢写蝉入诗文:“他的画室便名日‘蝉焉室’,1936年便有《蝉焉集》画册出版。晋代陆云《蝉赋》便说蝉有五德,头上有缕文也,含气饮露清也,黍稷不享鯗也,不巢居俭也,应候鸣信也。故历代文士引喻清高的情意和洁净自许之志。……85岁赵少昂《竹蝉图》便自题诗云:‘竹同君子节,蝉与我心清,风高声自远,露重见坚贞。’‘翠叶已秋零,寒蝉起幽咽。不肯逐金貂,饮露聊自洁。’……正是他为艺术而努力,高洁自许,不慕荣利的感情抒发。”
自然界,昆虫世界表现着许许多多的美好与美丽,人更应向美好靠近。自比寒蝉的赵少昂生活简单、洁净,每天从那并不豪华也不阔大的居室走出.便在居所附近的茶楼喝上简单的早茶,吃几样点心,然后又回到居室画画、看书、授徒,六七十年如一日。我因为筹备他的个人专馆,分别到过他那简朴的家室,客厅不大但雅致,文人风格,一室不大但整齐,墙上挂着徐悲鸿给他画像的手迹,架台上摆着不少观音、佛像,还有满桌的颜料及纸与笔。老人家请我上过他常去的茶楼,掌柜、跑堂都很尊敬他,热情地招呼,熟悉地点莱,他吃得慢,也吃得简单,酒是少喝的。饮清露而自鸣高,清水般的洁净、简单、细水长流,他惜福。“中和”节日出生的人,恰好也是中和平正的人,命运的巧合与古怪,近乎奇妙。
画家重在立志,这是艺术家人格起点,更关系到终生收获。立志当个大师、大画家,这是人人都向往的志气,除了白痴,谁都希望幸福注满脸膛,幸运降临终身。能当个大画家是人性向往的普遍,也是世俗的普遍,我们称之为“俗众”,一俗众,起点就不独特就不个别不到位,也难上得世间能有几人的“大师”层次。世问往往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赵少昂早早丧父,寡母孤儿日子过得凄凉,人世的辛酸困苦早早降临其身上,生活低起点就从低处想望,不敢奢望,这也是造就成赵少昂自比寒蝉的独特。吸清露,用最简单、最少量、最朴素的情怀向自然界伸手,攫取物欲,有所敬畏,然而自身思想起点必须爬在高枝上鸣叫。至于人生达到何种成就与高度,赵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什么是生活的简单、简朴、简洁,我从赵少昂的身上得到理解。
1997年,我随市政协主席邬梦兆一行在赵少昂学生梁洁华的安排下,在香港的丽晶酒店第一次与这位大师见面,赵那时90岁刚过,已坐轮椅。席间邬梦兆主席正式代表市委、市政府向老人家传达为他立个人艺术馆的信息,赵少昂用不大方便的双手抱拳,不住地谦虚地打躬作揖,不断地说着谢谢大众对他的爱护、爱惜的话,何德何能受此尊荣?在众多晚辈更是孙辈们面前其虚怀若谷、谦谨状态有如科场上的考生,一个90岁的老人,没有倚老的任性与自傲,话语不多,惶恐地作揖连连,也只有他们那一代学富五车、成就斐然的人物才有的美德。

文献资料来源:2007年10月   摘自《岭南画派大相册》

作者:卢延光,韦承红著

索取号:K825.72/47

本馆校对:黄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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